赵希惟望着他们动作,握着手上的文件,神色怔忡不定,若有所思。
其间,周冰燕悄悄看了他好几回,他都浑然毫无所觉,只是怔怔发愣。
从未有过的神态引起了周冰燕几天来一直在心底盘旋的疑虑,她紧紧咬牙,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冲口而出。
“赵总,你该不会受于经理影响了?”突如其来的尖锐问话令会议室其他三人同时一愣。
叶乘风首先回过神,急忙扯了扯她衣袖,抛给她一个暗示意味浓厚的眼神,“冰燕,别说了。”他低声警告。
“可是我想问清楚……”
“问什么啊?冰燕,好不容易提早下班,我们干脆去打保龄球吧。”
“是啊。”发现情况不对的张棋生亦连忙插口,“打完球再去KTV狂欢一下,我好久没唱歌了。”
“走吧,冰燕,走喽。”两个男人连拖带扯,好不容易将满心不情愿的周冰燕拉离会议室。
待三人的身影随着门扉掩上消逸于赵希惟视界时,他才允许自己长长吐气。右手一扬,发现自己的眉尖竟然沾上几滴冷汗时,他不禁对自己涩涩苦笑。
虽然,周冰燕的质问因为两个男同事的阻止不了了之,可凌厉如锐石的问题依然在赵希惟心湖掷出圈圈涟漪。
他是不是受了于品甜的影响了?是不是因为她他才故意压下这份不适任名单,拖延着不交给翔鹰?
是不是因为怕再度见到她哀伤心碎的表情,所以一向果断的他才如此犹豫不决?
品甜,品甜……
赵希惟闭眸,在心底沉沉叹息。
他该怎么办?在不知不觉当中,她,似乎已经能主宰他了——他的人,他的心,以及他以为永远不变的信念——
◎ ◎ ◎
“哲哥哥,你说,哥哥会不会因为于姐而改变呢?”望着已连续几天不曾出现她面前的俊秀脸孔,赵婉儿压抑不住愉悦的心情。
她是真的很开心,每一回见到纪礼哲,她一颗心总会怦怦、怦怦地跳,身子也总要微微发热。
从哥哥在大学时认识他开始,十年了,这十年他待她就像哥哥一样,让她平白又多了一个哥哥,多享受一个人的疼宠。
她很喜欢纪礼哲,可却从来不敢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觉不仅止于兄妹之情而已,她对他,还有另一种复杂难解的情怀。
她不能告诉他,因为她不愿他将她看得比一个朋友的妹妹更重,因为如果他对她用情深了,将来他受的折磨也会更痛。
她不愿让他心痛,所以,只能悄悄藏起满腔爱
想着,她定定心神,继续方才的话题,“于姐礼拜天来看我的时候,可是亲口对我承认她喜欢哥哥了呢。”
“品甜真这么说?”纪礼哲扬眉,有些讶异。
没想到在他这几天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他两个好友之间的关系已然有了长足的进展。
“嗯。她是这么说的。”
“这丫头,动作挺快的嘛。”纪礼哲笑着嘲弄,想起自己才刚在上礼拜六说了希惟几句好话推她一把,她竟然当天就采取行动,隔天就来对婉儿献殷勤了,“不愧是一流的人力资源经理,这种行动力难怪那些优秀人才都躲不过她的热情攻势,一个个进了我们翔鹰。”
“嗯,现在就希望于姐的热情也能融化我那个自以为是冰山的笨哥哥了。”
“嘿,居然说你哥哥笨,你这小妮子!”纪礼哲靠近她,弹指给她的额头一个爆栗,“什么时候学坏的?”
“人家才不坏呢。”赵婉儿一面躲着他半开玩笑的攻击,一面呵呵地笑,“人家只是变得比较坦率了啊。”
“坦率?”
“是啁。这可是跟于姐学的,你不是也说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率直大方吗?”
“是啊,那的确是她的优点。”纪礼哲微微地笑。
赵婉儿看着,忽地沉默。
当纪礼哲留学归国,正式进翔鹰工作的时候,随着他与于品甜愈来愈接近,她愈来愈经常从他口中听闻她的芳名。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觉得多么嫉妒。
她想,在他不在的这些年,她是如何日日夜夜思念着他,只能靠着鱼雁往返联系彼此感情,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能够经常见面,却总是听他谈起另一个女人。
她真的嫉妒,而当她得知于晶甜其实是他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更是他父亲心中认定的儿媳首选后,又禁不住惆怅感伤。
他们俩,是多么相配的一对璧人啊,而她,不过是个病恹恹的小妹妹。
她承认,在建议纪礼哲制造于品甜跟哥哥认识的机会时,她其实是带着部分私心的。
因为如果于品甜真的跟哥哥来电了,就不可能跟哲哥哥在一起,那么,他又是专属于她的了……
虽然只是暂时,但她也会很开心,很幸福。
她真的好自私,太自私了——
一念及此,赵婉儿清丽的娇容不觉刷白,唇瓣亦微微抖颤。
纪礼哲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剑眉一紧,“怎么了?婉儿,你不舒服吗?”
赵婉儿摇摇头,跟眸一酸,忽地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连忙探深呼吸,“没事……我没事,哲哥哥,只是——”
“只是什么?”他迫问,掩不住焦急。
“只是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哲哥哥。”她扬起头,清透澄澈的美眸真直凝睇他,“这些年来你一直对我那么照顾,还帮我穿针引线,制造哥哥跟于姐认识的机会。如果哥哥能得到幸福,如果他能——”话说到此,她忽地嗓音一哽。
她欠札哲的太多太多,欠哥哥的更是一辈子也偿还不清,她只希望……只希望他们俩都能得到幸福——
想着,沁凉的泪珠缓缓自卷翘的羽睫坠落。
纪礼哲心一扯,他扬起手,心疼地触碰她湿润的脸颊,“怎么了?婉儿,你怎么哭了?谁让你受了委屈吗?”
“没……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呢?”
“我——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眼睫,强迫自己漾开浅浅的笑,“我只是想,如果哥哥跟你都能得到幸福就好了。”
“这样啊。”焦虑不定的一颗心终于安落,他感动地微笑,“放心吧,婉儿,有了品甜,希惟一定能得到幸福的。”“那……你呢?”纪礼哲一愣。“那你呢?哲哥哥,”她蓦地握住他的手,难掩激动。“你呢?”“我?”他眨眨眼,数秒钟后才才勉力扬起浅浅笑弧,“我一直就过的很好啊。”“可是——” “放心吧,婉儿。”他温柔地拍拍她的颊,“我会过得很好的。”
“可是——”她轻咬下唇,依然犹豫。
“唉,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起这些呢?”
“我——”
“有什么心事吗?”他深深望她。
心事吗?
赵婉儿闻言,怔愣半晌,接着,眸光一转,落定窗外正迎风摇曳的枝叶。
她没什么心事,没受什么委屈,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她只是……只是望着窗外的树叶一片片随风雕落时,胸臆间,偶尔会涨满某种难以形容的惆怅。
她只是,只是忽然有些仓皇,有些慌乱——
“我没心事,哲哥哥。”她转回脸庞,强迫自己微笑,“我很好。”
“婉儿。”纪礼哲凝望她,良久,“是不是担心自己的病?”
“不是。”她苍白着唇,“反正这病就这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别担心,婉儿,会有办法的。”他轻轻抚摸她的颊,“我刚刚听说美国有个心脏科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明天我去美国后,想办法能不能找人帮我引荐一下,请他过来帮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