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冽的话语像冬季最寒酷的冰霜,冻得燕霜凝全身发冷,“苍……苍麒,不是这样,其实我……”她颤着嗓音,试图解释。
他却不给她机会,“吃饭吧。”
冷冷抛下一句后,他便开始默默吃饭,整个晚餐期闲不当朝她瞥向一眼。
燕霜凝咬牙,感觉半掩在上衣长袖里的手指又一阵微微的抽痛。
她深深吸气,拚命忍住倏地窜向喉头的哽咽,接着,端起饭碗,强迫明明食不下咽的自己进食。
* * *
洗完澡后,陆苍麒一面系紧睡袍的腰带,一面走向客厅。
客厅里空无人影,可他只是冷冷一撇嘴角,完全不想确认他的妻子现在正在屋里的哪个地方,正忙些什么。
反正他们早已习惯共处一室,却各过各的日子,在台北既然如此,他没理由认为在北京会有所不同。
无所谓的,随便那女人做什么好了,反正他不在乎!
虽这么想,可一股难耐的焦躁却蓦地攫住陆苍麒,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甩去这样的感觉,却不太成功。
脑海再度重播晚餐时燕霜凝对着他说因为逛街,她没时间准备晚餐的表情。
她嗓音轻快,面容也带着笑意,然而他却感到自己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你究竟在期待什么?陆苍麒,难道你还期待她真的会为你下厨吗?你忘了她来北京其实是为了要跟你离婚的吗?
不,他没忘。
一念及此,陆苍麒给了自己一个冷冷的微笑。
他怎么会忘呢?那晚,霜凝曾对着地歇斯底里地喊着她一点也不爱他,要他干脆地答应离婚,放她自由。
她不爱他,他当然也不爱她,可她仍然别想他会答应离婚。
他不会跟她离婚,也不想跟她离婚,这辈子,她是永远无法摆脱他了!
他想,一面忿忿地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
冰冷的液体灌人他的喉,却无法冷却他因莫名怒火而灼烫的胸膛。
该死!他究竟在不高兴此干么?怎么心情会这么烦躁不安?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他实在不应该傻到为那顿外卖的晚餐感动——该死!
陆苍麒再度在心底诅咒,一口气仰尽一罐啤酒,接着打开厨房的垃圾桶盖,随手将啤酒罐一扔。
挺拔的身躯本来该就此离开厨房的,却因为垃圾桶里.几乎满溢的垃圾凝住了步履。
他拧紧眉,瞪着桶里的垃圾。
埋头有一个绑得紧紧的垃圾袋,装着吃剩的料理,其中还包括两条残缺不全的鱼,可他记得今夜的晚餐并没有鱼啊。
还有另—个袋子,晨头似乎是一些未烹煮过的蔬菜之类的材料……
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
他想着,眉头皱得更紧,湛眸掠过深思的合芒。
* * *
梳妆镜里的女人有一张苍白的脸孔。
燕霜凝想,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尤其是眼下那两道疲倦的暗影,以及眼角,她第一回发现自己的眼角似乎开始冒出鱼尾纹了。
老了吧。她对着镜中自己微微苦笑,都快三十岁了,哪能不老呢?
她已经不是那些容易受伤的青春少女了,实在应该学着坚强一些,勇敢一些。
至少不应该被小小的挫折击倒,也不应该为了苍麒今晚的冷淡就失去了与他修好的信心。
这只是刚开始而已,积了五年的误会哪能—时之间就化去?
她应该学着坚强一些……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忽地攫住她迷蒙的心神,她回过头,茫然地望向那个显然匆匆赶到她卧房的男人。
他倚在门边,紧盯着她的湛眸深不见底,忽明忽灭的脸庞更教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她不禁微微慌乱,“怎么了!”
他没回答,凌锐的眸光忽地射向她搁在梳妆台上的双手…。
她—愣,随着他的视线流转眸光,这才发现自己忘了遮掩绑在某一根手指里上绷带的双手。
她连忙放下双手,藏入睡衣宽大的衣袖里。
他默默凝视着她慌乱的动作,一语不发,深若幽潭的眼眸浮移着复杂光影。
“苍麒?你……有什么事吗?”她嗓音发颤,不自觉垂落眼脸,躲着他炽灼的眸光。
他仍然不说话,只是忽然大跨步走向她,双手攫住她颤抖的肩膀,低头攫住她柔软的芳唇。
狠狠地吸吮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放开神智依旧迷惘的她,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好好睡吧。我明天晚上会准时下班。”
语毕,他立即转身离去,像激烈的龙卷风,来无影,去无踪。
而她一面拚命抑制狂野律动的心跳,一面怔怔伸出食指抚上自己灼烫的红唇,痴痴凝望卧房门口的星眸像掩了一层薄纱,朦胧而迷离。
第六章
他果然——有个女人。
望着躺在掌心的耳环,燕霜凝只觉胸口透不过气,心脏一下扭紧。
这是她方才打扫陆苍麒的卧房时捡到的,一只以星星嵌住碎钻的耳环,造型并不复杂,碎钻看起来也不值钱,然而却在她掌心上绽着迷人的光芒。
这颗星星原本卡在床垫的缝隙,要不是她把整个床罩拿起来,准备拿去送洗,它也许会永远卡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不为人知。
一念及此,燕霜凝忽地闲眸,深深呼吸,平抑着狂乱无章的心跳。
她倒宁愿它永远不为人知,她希望自己永远也别发现它,永远别发现这间屋里曾经有另—个女人住过的证据……
为什么?为什么那女人要如此粗心大意将耳环遗落呢?为什么老天偏要让她发现呢?为什么这颗星星什么地方不好藏,偏偏隐身在床垫之间呢?
如果她是在客厅或厨房发现这只耳环,还可以安慰自己也许是某个女人为了公事前来造访,她与苍麒也许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可,它偏偏是卡在床垫之间啊!
除了那女人曾经与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她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解释它的存在……
一念及此,墨睫蓦地一扬,隐蕴哀怨的眸光朝床上射去。
那里,曾经躺着一个女人,她的头颅曾爱娇地枕在苍麒的手臂上,而他无意识地把玩着她漂亮柔顺的青丝——
他们也许是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欢爱,也许不过数秒便又会开展另一回合,沉溺于彼此赤裸而性感的身躯之间……
天!
燕霜凝的心脏重重一扯,她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不要再想了,那些都过去了,他只是因为一时寂寞才养了个情妇,一知道她飞来北京,他不就立刻要那女人搬离这里吗?
如果苍麒有意为那个女人与她决裂关系,他不会当着她的面将离婚协议书撕碎,也不会要她继续留在这里。
可见那女人在他心中并不重要,他并没有真正将她当成爱侣。
那女人在他心中并不重要,他不爱她的……
燕霜凝更加咬紧牙关,钻石耳环几乎嵌入她紧握的掌心,可她毫无所觉,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任何一丝疼痛。
因为比起手掌,更痛的,是她拧绞成一团的心,是她只需再经受一点点刺激,也许就会碎裂了的心。
她凝立原地,不敢妄动,甚至不敢太过用力呼吸,她怕自己万一反应过烈,胸膛便会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而一颗心便会碎成千千万万片。
她不要——
* * *
“陆先生,有位小姐在会客室等你。”陆苍麒才刚进公司,秘书便迎向他走来,“她说跟你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
“是吗?”陆苍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腕表,三点二十,他已经迟了二十分钟了,“请她进我办公室,顺便帮我端两杯咖啡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