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念书?”
“嗯,到美国,念生物科技。”
“生物科技?哇,”燕霜凝不禁佩服,“研究所吗?”
“是啊。”肖洁点头,“好不容易申请到学校奖学金,要不签证也没那么容易下来。”她顿了顿,“那你呢?来北京玩吗?”
“我……算是玩吧。”燕霜凝微微犹豫,好半晌,终于坦承,“其实我老公在大陆有事业。”
“你结婚了?”
“嗯。”
“所以你是特地从台湾来大陆与爱人共效于飞罗?”以肖洁眸光一闪,半开玩笑。
燕霜凝没回答,唇畔浅浅地笑,心底却忍不住尴尬。
“有句话你不要怪我说得直,”在啜了口冰咖啡后,肖洁再度开口,“其实很多台商到大陆来都会包二奶,所以你过来是对的,至少多陪陪老公,他也不会因为一时寂寞做错事了。”
“一时寂寞?”燕霜凝心中一动。
“是啊,你想想,一个人每天在外头为了工作奔波,回家时却满屋子空空荡荡,见不到一个人影,连想找人诉说一下都不能……要是在上海或北京这种大城市还好,有很多台商在偏远地区建工厂,真的是除了工作没半点娱乐生活了。”肖洁柔声解释,“据我所知,有些男人其实不是那么生性风流的,只是……实在忍不住那样无边无际的寂寞啊……”
寂寞?
燕霜凝听着,忽地感觉柔肠百转,纠结难以言喻的酸涩滋味。
她从没想过,苍麒这些年来一个人为了事业奔波大陆南北各地,在一个没有朋友、周遭的一切也不熟悉的环境里,他是如何打发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的?
她只在北京一个人待了几天就觉得百无聊赖,心慌意乱,可苍麒他大部分的日子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啊。为了拓展苍远的事业,他的工作压力可想而知,而回到住处之后,拥有的又只是完全的孤寂。
她可以理解那样的感觉,就像这几天晚上她一个人待在屋里,慌乱无措,书读不下,电视转了几十个频道却勾不起一点兴致,想着打电话找在台湾的好友聊天,偏偏她们又都不在家。那是……真的是寂寞到难以忍受啊。
而苍麒每天都必须独自啃噬这样的寂寞……
“……因为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男人逃不过粉红陷阱。”
肖洁温和的嗓音在她耳边回旋。
燕霜凝一凛,这才忽然警觉这些年来她似乎从没设身处地为苍麒想过,她不关心他,甚至想不到他可能会如此寂寞……
天!
一股温热蓦地刺痛燕霜凝的眼眸,嗓音微颤,“我真……对不起他——”
她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激动的神情已完全落人另一个女人眼底。
肖洁没有打扰她,也不去点破她此刻激动的心神,她只是静静凝睇着她,好半晌,举起杯子将冰咖啡一口饮尽。
燕霜凝——
这个女人,果然是陆苍麒的妻子。
她想,眸中掠过奇异的辉芒。
第五章
陆苍麒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
在抛下燕霜凝一个人在北京三个星期之久后,他不晓得当自己再回到北京居处时,面对的会是怎样一个女人。
也许,该是一个冷凝着一张脸孔,仍然坚持提出离婚的女人。
或者,会是一个默默含泪,软语要求着要回台湾的女人。
但,即便他在心底模拟过数种情形,却万万料不到迎向他的竟是一个浅笑盈盈的女人。
她接过他的公事包,将他简单的行囊暂且搁在客厅桌上,接着,为他倒来一杯刚刚冲好的龙井茶。
“喝点热茶吧,现在虽然说是春天,可天气还是挺凉的。”她柔声道,“你一定累了吧?要不要我先替你放水洗个澡?”
“替我……放水洗澡?”他不禁发愣,半犹豫地在柔软的沙发落坐,怔怔地盯着面前温柔体贴的女人。
他没搞错吧?从很久以前霜凝便不在他身上多费心了,偶尔的体贴也是为了演戏给旁人看。
现今这屋里除了他俩,并没任何其他人,她何必摆出这副贤慧模样呢?
“嗯,我知道刚下飞机的人都巴不得马上洗个澡,洗净一身风尘仆仆。”她依然浅浅笑着,仿佛没注意到他微微震惊的神情,“我现在就帮你放水,你先喝个茶休息一下吧。”说着,她旋过窈窕身躯。
他瞪着她步履轻盈的背影,“霜凝?”
“什么事?”她回眸,一笑。
筑然的微笑瞬间夺去陆苍麒的心神,他一怔,忘了自己要对她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星眸灿灿凝望他,数秒,“马上就好了。”
抛下清柔的最后一句后,她纤细美丽的倩影终于淡出他的视界,留下他怔然发愣。
* * *
当陆苍麒洗净一身尘土,穿着深色睡袍,顶着湿洒洒的黑发来到客厅时,室内正回旋着悠扬好听的乐声。
德弗札克的新世界交响曲——
他怔怔地想,一幕朦胧的影像迅速跃上脑海,一个绑着马尾的俏丽少女曾经在这样悠扬的乐声中,泼了他一脸冰凉的鸡尾酒。
那仿佛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可奇特地,他似乎仍能清晰地忆起当时她脸上那蕴着调皮的笑容……
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陆苍麒摇头,强迫自己收束迷蒙的思绪,视线则落向坐在客厅一角,正低头研究着某本书籍的女人。
她看得那么专心,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出现,秀丽的长发柔顺地泄落肩头,在米黄色灯光的掩映下泛着柔亮的色泽。
“你在看什么?”他开口,故意粗鲁着嗓音。
“哦,你洗好了。”她扬起头,菱唇微微一场,“我帮你清出了行李内的衣物,你应该不急着穿其中哪一件吧?我明天早上会帮你洗一洗。”
“你要帮我洗衣服?”
“嗯,这边有洗衣机不是吗?”她理所当然地应道,见到他不敢相信的表情后连忙解释,“放心,我不会把那些西装或衬衫丢到洗衣机的,衬衫我会用手洗,西装的话……这附近有干洗店吗?”
“楼下有一家……”
“那好,我会替你把西装送去干洗,别担心。”她眨眨眼,“不会毁了你漂亮衣服的。”
她半开玩笑的口吻及灿亮的星眸令他心一跳,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手上的是什么书?”
“哦,这个啊。”她墨睫一掩,莹润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似乎有些一不好意思,好一会儿,才扬起眼眸,举高手中的书,这是食谱,我昨天逛书店买来的。”
“你买食谱?”他胶着她,语调怪异。
为什么这女人今晚的一举一动总是令他吃惊?
“是啊,我想学学烹饪……”
“烹饪?”她没发烧吧了“怎么忽然想学?”
“因为我想……既然我要在这边住,至少可以帮你煮晚餐……”
“如果你是为了晚餐的话,不用担心,我们可以请个阿姨之类的来帮我们打理三餐。”
“是吗?”她凝睇他,“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请呢?”
因为不需要啊,自然有人替他张罗一切。
明显的答案跳人心头,但他没有将它宣诸于口,只是沉默不语。
她望着他,像是忽然领悟了什么,澄亮的眸蓦地沉合,“既
然……既然你以前没请的话,现在……也不需要。”清雅的嗓音—顿, “我会帮你处理的——打扫家里、做饭、洗衣……反正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事做。”说到这儿,她忽地微微一笑,只是那浅浅的微笑不知怎地,像是蕴着淡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