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倒在床,让枕头吸收她无法抑制的哭声。
她觉得委屈、心酸、悲哀,一颗心仿佛被碰落在地,碎成千千万万片。
她不知道的是,在门的另一头,一个男人正一面背靠着门倾听她拚命掩饰的哭声,一面紧紧咬着苍白的下唇。
第八章
小纪打量自己的老板。
他似乎稍稍清瘦了一些,眉宇之间抑郁的气息更浓厚了,从前只觉得他待人接物态度总是淡淡漠漠的,现今仿佛更多了一股冷然。
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纪猜测着,想必是因为齐思思吧。
自从那天在办公室里,老板忽然中止他的任务,决定自己前去保护她后,小纪一直深深记得当时他面上的神情。
真的忘不了,他从未见过老板那般神情,如此激动、阴暗,恍若陷入强烈的天人交战中。
他仿佛拚命想阻止自己下这个决定,却又无法轻易放心。
从那个时候开始,小纪确认齐思思的安危绝对是老板最最关心的,否则他不会为了她失去一贯的冷静平和。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找出那张磁片的下落了吗?”
“好像已经落入那个组织高层手中了。”小纪拿出记事本,报告着近日追查的成果,“就在张永祥被杀的当晚,在老板之后还有一个男人闯进公寓。”
“查出是谁了吗?”
“那个欧巴桑只记得他个子高高的,五官好像很端正,可是她画出的轮廓模模糊糊的,我还在想办法调查。”
“嗯。”殷森微微颔首,陷入一阵沉吟。
小纪望着他,不觉也陷入深思。
关于张永祥这件事又是一个令他惊讶的地主,原来老板早在张永祥前来公司求助之前就知道他了,而且仿佛还暗中盯梢很久,注意他一举一动。
所以,老板才会知道有一张磁片存在,知道张永祥用它进行勒索,以便解决欠下高利贷的庞大债务。
而张永祥勒索的对象正是他现在正在调查的神秘组织。
关于这个组织,老板告诉他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与许多政治家挂勾,经常进行见不得光的计划。
而老板,显然自行追查这个组织许久了。
“继续追查,有什么结果再通知我。”在一阵沉思之后,殷森终于下达指示。
“是。”小纪点头,一面转身就离去。
“等一下!”殷森忽然唤住他。
小纪回头,“什么事?”
“千万不要逞强。”殷森面色凝肃,“情况不对立刻收手,明白吗?”
“知道。”
“别让我担心。”他忽地叮咛一句,语毕立刻离开人来人往的大楼前厅,前往齐思思的私人办公室。
就好像他不愿意让人看透他忽然流露出的感情似的。
小纪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禁半勾。
他早知道老板不是冷漠的人,那个外表冷然的男人体内一定包裹着一颗灼热的心。
他只是不愿意轻易泄露自己的情感而已。
这也是小纪自从十五岁认识他以后,便矢志跟随他的原因。
“我最后再劝你一次,思思,”顶头上司站在齐思思面前,面上的神情是完全的不耐,“别再浪费时间管那个案子了。”
“可是……”她还想争辩,却被上级右手一挥,逐去了她回话。
“你不晓得自己手头上有多少案子吗?这阵子你又解决了几个?为了那椿无聊命脉案,你浪费了多少时间精力?我们是拿公帑做事,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她急切地解释,“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非针对这个案子?它或许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件,可是也有许多疑点……
“当然有疑点!没有的话早破案了不是吗?”他紧紧皱眉,提高了嗓音,“可是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在一个胶着的案子,有这种美国时间宁可拿去解决别的案子!你在这里待这么久了,还不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可是……”
“所以我说女人就不该当检察官的嘛,”他长声叹息,语气讥讽,“老是公私不分。”
她一愣,“什么意思?”
“听说你好像跟那件案子的嫌犯有来往,所以才放不下案子……”
齐思思倒抽了一口气,“谁说的?”
“不要管是谁。只要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她语气冷凝,“你该了解我,我不会让私事影响工作。”
“那最好了。”他睨视她,似乎不甚相信。
齐思思只觉一股狂怒袭上心头,得费尽好大气力才不至于失去冷静,“你可以信任我。”她冷冷抛下一句,旋身离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办公室,合上门,她才允许自己重重喘气。
她咬着唇,有股仰天长啸的冲动。
她想尖叫,想摔东西泄愤,期望有某种方法可以令她找到情绪宣泄的缺口。
或者是从小家庭的严格教养吧,也或许是身为国家检察官,冷静自持一向被视为最基本的工作态度,她从不任情任性地狂喊怒吼,任意宣泄情绪。
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就算是死火山,在地壳激烈的运动后也有爆发的可能!
她开始重重扫落文件,一件一件拿起桌上堆积如山的档案夹,再一件一件用力摔落。
听着文件砰然落地的闷声,她期待自己能稍稍感受到快意——她的确感受到了,但仍然无法平缓她激昂的情绪。
她仍然觉得气愤、狂怒,胸腔一口郁气吐不出来。
“该死的一切!”她开始诅咒,“该死的老头,该死的工作,该死的检察官义务,该死的——那家伙!”
念及殷森那俊朗的面孔,她心中的怨怒更深了,重重喘着气,一面四处寻着能让她泄愤的物品。
她找到了一只玻璃杯,用力将它举高,再狠狠摔落,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冲击她耳膜,“殷森,你该死!”
“我怎么了?”一阵好整以暇的嗓音低低扬起,她倏地扬首。
“是你!”她瞪视他,“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要你别再跟着我了吗?”
“我说过我是你的保镖。”他静定原地不动。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保镖!”她神情激动,“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更不想再见到你,我要你远离我,你听清楚了吗?”她走近他,用力点着他胸膛,“别再出现在我视线内!”
“我不。”
“什么?”
“我不。”他再度强调,吐字清晰,一双黑眸平静深幽。
“你!”齐思思狂烈地瞪他。
不知怎地,他愈是一张平静无痕的表情她就愈无法抑制地狂怒,她瞪视他许久,在发现自己的怒气无法稍稍撼动他一丝一毫后,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攫住她。
“拜托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算我求你行不行?你究竟自以为是谁?可以这样干涉我的生活?从那次在看守所见到你以后,我平静的生活就陷入一场混乱……我不要这样啊,”珠泪沾湿她羽毛般的眼帘,“我讨厌失去控制,讨厌自己像个泼妇一样胡乱发脾气,那根本不像我……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我必须受你影响?为什么要为了你工作不力,惹来被上司批评的下场?我那么认真想做好工作……”
“思思,”他仿佛因她激动的情绪惊怔了,愣愣凝望她许久才伸手握住她颤抖的双肩,“冷静一点,别这样。”
“你别碰我!”她尖锐地呼喊,挣扎着想甩开他双手的掌握,“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不要你来管我……”
“思思,冷静一点。”他低吼着,双手仍然紧紧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