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在意她。
哈!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她?
如果他真在乎她,为什么与她婚后还要夜夜出入俱乐部,为什么还要与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如果他在乎她,为什么会当她面与别的女人调情?
袁真澄忽地重重扣上行李箱,走到客厅酒柜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仰而尽。
他不是曾经说过吗?他对她的感觉只是贺尔蒙作祟。
就像他们第一次做爱结束,他也曾突如其来向她求婚,这一次一定也是同样的理由。
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如果真在意她,那晚在鹏飞楼就不会如此毫不容情地指责她。
他说自己不会再让她耍得团团转。
到底是谁被谁耍得团团转?真正被耍得团团转的人是她吧!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她便像只陀螺似地被他旋转在掌心。
真正不懂他的人是她,真正迷惑的人是她。
她从来就弄不清他对她的想法,从来便弄不清他暧昧的态度。
他像是有些在乎她,却经常嘲弄她,有时对她温柔,有时又严厉冷酷。
但他现在却恨她。
真讽刺,她第一次弄清他对她的想法,却恍然察觉他极端厌恶她,因为他认为她是一个极端拜金的女人。
她本来就是这种女人,他早该明白!他根本没资格那样指责她,没资格以那种轻蔑的眼神看她。
在她拼了命请求品谦帮黎氏企业的忙后,他竟然还憎恨她!
袁真澄蓦地深吸一口气,激烈颤抖的手腕不自觉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再度一饮而尽。
没关系,反正她也恨他,而且她就要离开台湾了。
自从那场激烈争吵后,她便连夜搬出鹏飞楼,回到自己的家。
她想远离他,愈远愈好,她一分钟也不能忍受再住在到处可感觉到他存在的房子里。
可是该死的!就算她迁出了鹏飞楼,他的身影却还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夜夜出现在她梦里。
她恨自己每一夜都因为梦见他而必须哭着从梦里醒来。
她也恨自己,就算他那样对待她,她仍然不忍他一向视若珍宝的黎氏因为此次危机而崩毁于一旦。
「真澄,要我帮他可以。」在她与之鹏决裂隔天早上,赵品谦打电话给她,「只要你愿意和我回香港去。」
她差点握不住话筒,「可是品谦,你明知我已经是黎之鹏的妻子……」
「但你过得不幸福。据我所知,他并不尊重与你的婚姻,他根本不是个好丈夫!」
「我知道他不能算是好丈夫,但我也不是个好妻子……」
「那么就跟我走,真澄。何必强求这种婚姻?」
是啊,她何必强求?别说他们根本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他甚至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恨她。
「好,我跟你走。」她答应了品谦的要求。
她决定和品谦一起到香港去。
所以今晚,是她留在台湾的最后一夜了。
袁真澄心脏蓦地一阵抽痛,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玻璃酒杯。
她将离开台湾,或许从此再也见不着之鹏,再见不到那个自以为是、教人憎恨的男人。
而她竟忍不住心痛。
该死的!
她重重摔落酒杯,透明玻璃霎时粉碎满地,反映着柔黄色灯光的碎玻璃同时反照着她破碎的心。
该死的!她明明已经决定切断与他所有的关系,甚至还请律师送上签了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为什么还要想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放不下他?
她恨恨地咬住唇,直到一阵清亮的门铃声阻止她继续虐待已然泛出血丝的苍白嘴唇。
「是你!」
「嗨。」门外的人柔声打着招呼,清清亮亮的嗓音拂过袁真澄耳际,她迷惑地眨眨眼,直直望着那对清澈眼眸。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当检察官就是有这种好处。」齐思思耸耸肩,清雅的面上漾着淡淡笑意,盈盈眼眸静静地圈住她,像是看透一切般清澄。
为什么她总是如此从容,仿佛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她愈是从容淡定,袁真澄便愈觉得自己显得无知慌乱,不禁深深叹息,「有什么事?」
「听说你准备与之鹏离婚?」
「他告诉你的?」
齐思思摇头,「我只在你们吵架当晚见过他,隔天他便去大陆了。」
原来那晚他去找了齐思思。她忍不住感到嫉妒。他说了些什么?当着齐思思的面数落她?说她是让人瞧不起的拜金女郎?
「他没说什么。」齐思思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哦?」
「他只是自责不该再让自己当一次傻瓜。」
「那是什么意思?」袁真澄扬眉。
「你想知道吗?」
她瞪着齐思思,美眸变换过无数光彩,最后倔强地别过头,「我不想。」
她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事,她不在乎!
「我要离开台湾了。」
「为什么?」
「为什么?」袁真澄扬高语音,歇斯底里地,「因为我不想留在这里,因为我没必要留在这里!」
「你恨他吗?」
「当然!他没资格那样对我,没资格那样指责我。他以为他是谁?没人能干涉我袁真澄的人生哲学!」她怒喊着,愤怒重新袭上她心头。
「可是你在意。」齐思思静静应了一句。
她一愣,「什么?」
「你在意他对你的看法,所以你才如此气愤。」
袁真澄一窒。不知怎地,她仿佛有种错觉眼前的女人看透了她,甚至比她自己还看得清楚。
她呼吸抖颤,不觉低掩眼睑,想逃避齐思思的目光。
她仿佛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之鹏会那么怕她。
「你想听听之鹏对你的想法吗?」齐思思忽然问她。
「不想。」她闷闷地拒绝。
「你想。」
「我不想!」她尖锐地反驳,「他怎么想我是他的事,反正我们要离婚了,很快就各不相干。」
「你真的不想听吗?」
「我不想听。」她倔强地回应,明知自己在欺骗自己。
她想听,她在意,她渴望探索之鹏的内心,想弄清楚他真正的想法。
她想了解他,从好久好久以前心底便蕴藏了这股渴望,而这渴望深切得令她心痛。
齐思思似乎明白她内心的挣扎,淡淡开口,「他爱过一个女人。」
她心一跳,迅速抬起眼眸,「什么?」
齐思思默然凝望她良久,接着轻声叹息,「之鹏他——曾经深深爱过一个女人,很深很深的,就算为她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那一种。」
袁真澄心跳加速,顿觉头昏脑胀,她眨眨眼,看着齐思思清澈的瞳眸,「他……爱过女人?」
「不错。」
「很爱很爱她?」
「对。」
袁真澄倏地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心脏强烈抽痛的感觉,连呼吸也无法轻易平稳。
她双手紧紧交握,拼命告诉自己别在意,拼命告诉自己这不干她的事,但话仍是冲口而出,「那个女人是谁?」
「是晚儿的姊姊,早儿。」
「早儿?」
「齐早儿。」
第十章
齐早儿。
原来他曾经深爱过她,原来他曾经那样深深爱过一个女人。
原来他并不是一直如此玩世不恭,一直如此浪荡于情场,视女人若无物。
他曾经深爱过齐早儿,曾经为她心痛心碎,为她镇日买醉,甚至为她封闭起自己,在自己的心门外再加上几道紧密的锁。
所以那张相片才会看来如此寂寞。
袁真澄想起第一次到鹏飞楼时,她曾无意在他房内瞄到一张相片,深深为其中男人的眼神而震动。
「那是一种……充满寂寞的眼神,他在寻求着什么东西,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