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假日的美式连锁速食餐厅,一大早就高朋满座。
年轻情侣和阖家共进早餐的家庭欢笑声此起彼落,大片落地玻璃窗洒进温暖阳光,那幸福欢乐的画面,如同电视上密集播出的广告片段一般,仿佛只要进到这家速食店,无论大朋友、小朋友都可轻而易举地在柜台买到快乐好心情。
坐在靠落地窗座位上的一对情侣,点了两套欢乐早餐,然而,他们的表情显然不太快乐。
好年轻的一对俊男美女,男的身材高大,穿着休闲服,表情严肃。而他对面的美女留着一头长发,小巧白净的瓜子脸蛋,晶亮剔透的眸中浮漾着泪珠。
“峻,你真的要去纽约?那我怎么办?”二十二岁的安缇颖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对她来说,男朋友就是人生的一切。
“缇颖,我们都还年轻,往后大好前程等着你我去追寻。”二十五岁的时祈峻一脸坚毅,说的话听在女友耳里简直是冷血无情。
“不要!我不要什么前程!”安缇颖无法接受男友片面提出分手,她激动到几乎尖叫。“峻!你不可以丢下我!我的前程就是你啊!我不要离开你……呜……”
“你不要只会哭好不好?”她的激动、她的泪水教他心烦,使得他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哭就能解决事情吗?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可是,我就是不要分手。”她泪眼婆娑,心魂俱裂,仿佛世界末日。“峻,你要去纽约,我可以跟你去,我可以在那边打工养活自己,我不怕辛苦。”
“又说傻话!纽约可不是高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时祈峻丝毫不为所动。“乖,你听我说,谈恋爱不是人生中最要紧的事情。我是男人,社会上对男人的期待是功成名就,现在我的机会来了——”
“你的机会来了就要放弃我吗?”安缇颖快疯了!完全不能接受男友的说法。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时祈峻义正辞严地说道:“总经理替我写了推荐函,申请到纽约的商学院进修,顺便可以到美国总公司当见习生,我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那我呢?我算什么?”
她哭到眼睛都肿了,泪眼之外的时祈峻看起来好模糊、好陌生,一点儿都不像她过去认识的体贴男子。
“你……你留在台湾好好工作。”他避开她的目光,幽幽地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好男人来追求你,以后你会过得很幸福。”
“不要!不要!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安缇颖死命狂哭,低吼道:“我不要这样分手!时祈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不要哭!”时祈峻耐心用尽,失控地大吼道:“你再不冷静下来,我就要回去了。”
“呜……我不要分手。”安缇颖太过伤心,也顾不得此时正在公众场合。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我觉得对你我而言,分手是最好的方式。”时祈峻说得好温柔,但她的心已千疮百孔——
那天,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但伤心透顶的安缇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深爱的男友无预警提出分手,让她心魂碎裂。然而更教她难以承受的是——不到一个月后,时祈峻不留只字片语飞离台湾,彻底远离了她的生命。
爱得愈深,伤得愈重,安缇颖并没有像时祈峻所说,很快就有更好的男朋友。此后她根本不再正眼看任何一个男人,没有男人能再度走进她荒芜的心田里。
第一章
五年后,台北
夜幕低垂,各大建筑物缓缓亮起的霓红灯管,让整座城市串起无比绚烂的灯火辉煌。
时祈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沉思,身处楼高三十层的办公大楼,一个人居高临窗向下望,车流如漫漫江水,迷离闪烁,一条条迤逦滑向未知远方。
招牌灯一盏一盏点亮,熟悉的繁体字提醒他,终于回到台北了。
饮了口热茶,那是在美国时朝思慕想的鹿谷好茶,温润茶香在口中蔓延,他更确定自己已回到故乡。
贝德林投资管理顾问公司 投资长
目光落在门口高挂着烫金、闪亮的职称名号,时祈峻冷毅的脸庞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这,就是他要的功成名就,是他这些年来在异乡打落牙齿和血吞、拚了命向上爬的代价。
下午他才刚结束某专业财经杂志的专访,从那些满脸崇拜、听着他分析全球财经趋势,不由得眼睛发亮的记者眼中,他知道自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外表出色、年轻多金,再配上响亮的学历、如雷贯耳的国际知名公司高阶主管头衔,记者们可能会在标题上称他为财经金童、经济之父这类教人仰望且不可即的尊号,他将会是媒体宠儿,成为台北社交圈众所瞩目的焦点。
过去他曾企盼想望的,今天都得到了。但是,为什么他的心中总还缺了一块,空荡荡地感觉如此飘渺……
这股空荡虚无存在已久,但他总没有勇气去追究,深怕挖掘出令自己难以接受的可怕结果。
于是,每当独处的时候,他早已习惯享受那股茫然虚无,像是刻意要折磨自己一般。
沉思片刻,桌上专线电话响起扰人的嘟嘟声,他不耐地接起电话。
“喂?”
“哈啰,祈峻,都几点了?你还在磨蹭什么!今天大伙儿的聚会你应该没忘记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查克朗带着几分微醺醉意喊道:“快点过来啦!大伙儿都在等你。”
“克朗,我……”话到嘴边又吞回去,时祈峻很想拒绝好哥儿们的热情邀请,此时的他没有把酒高歌的兴致,疲惫的身体和心境让他只想好好休息。
“怎么?你声音好小——”听得出来查克朗情绪正High,扯开嗓门催促道:“你该不会还在公司吧?喂,我们已经唱两个多小时了耶,人家从新竹赶过来的都比你早到,你现在到底在哪?”
“我——差不多就快到了。”时祈峻随口敷衍。
他了解好友个性,这会儿大家玩得正开心,如果在这节骨眼上开口拒绝参与,绝对会扫光大家的欢乐兴致,查克朗身为主办人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少来!”查克朗再怎么醉也不至于迷糊到搞不清老友的个性,嘲讽道:“拜托,我还会不知道你的‘差不多’快到了,就是还没离开公司的意思吗?不管啦!你现在立刻出发就对了,今晚不见不散!就这样!”
“唉……”拗不过老友,时祈峻叹道:“克朗,你知道我不爱唱歌喝酒,密闭的包厢让我连呼吸都困难,干嘛非要我去坏了大家的兴致?”
“谁管你爱不爱唱歌喝酒!”查克朗丝毫不想放过他。“重点是我们这些朋友多久没聚了?你就过来给大家看一下不行吗?哎,不要废话一堆,你现在马上离开办公室就对了。少啰唆,我跟他们说你一定会到,今天你非来不可!”
喀!
查克朗收了线,就是不再给他任何反驳推拒的机会。望着戛然静默的电话,时祈峻无奈地摇头叹息。
看来他非去不可,要不然那伙同在美国为前途奋斗的好战友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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