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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琴,你就慢慢造,有任何吩咐尽管对朕说。要是这块松梧木没合你的意,就算砍遍城里松梧,朕也要为冯姑娘寻来一块上等的木材。”

  “谢皇上,这块松梧木等会儿怀音要请木工师傅先刨开,看看里头纹路究竟生得何种模样,要是直纹,待草图确定后,就可择吉日开工。”

  “要刨木?那朕也跟冯姑娘一道去,还没见过人家怎监定的。”

  “这……”冯怀音抬眼,见瑾玉瞪着眼,那狠毒的模样让人瞻寒。要是她真与皇上一块,能在宫里活多久还不晓得。“方才皇后娘娘也问怀音这话,要不就让怀音献丑,与皇上皇后说几种咱冯家辨材的方法,很受用的。”

  “皇后,要和朕一块吗?”

  “当然!就让臣妾也充当一回学生,和冯姑娘讨教讨教!”

  冯怀音轻颔首,那张端起笑容的清丽脸庞,所有难受不着痕迹的未显露出来,将司空睿的话记得很牢。不过才几日没见到他,倒是很怀念起与他拌嘴的光阴啊!

  第十章

  “怎样,还过得习惯吗?”

  “可以。”

  “我以为你撑不了多久,就泪眼汪汪地想找爹娘哭诉,嚷着要我带你回去。”

  “就把我看得这么扁?”冯怀音怪叫一声,脸上已经少去先前的开朗。

  两人坐在造琴房外的亭子,偶见池底锦鲤悠然而过,听闻清风拂叶细细声响,如身处清幽的无人之境。

  司空睿特别走了一趟冯府,替冯夫人带个口信,和寻几样她特别爱吃的甜嘴小玩意儿。冯夫人怕宫里御厨做不出她喜欢的味儿,因这丫头什么都不挑,就偏生只对甜点特别挑剔。

  “这里比你想像中还闷吧!”司空睿笑着她,瞧她眼中失去原有的光彩,状似漫不经心的他,将这些都看进眼里。

  “好……闷……”若不是领旨进来造琴,冯怀音一辈子都不想待在这种闷死人的地方。“闷得我都要长霉了。”

  “才半个月你就受不了了?”还怪他当初本司院走得勤,就是这里教人发闷,他才成天往外头跑。

  冯怀音很哀怨的瞅着他。“半个月!你还有脸皮敢这么对我说。”这个半月以来,他连进来探她一面也没有,一次都没有!“你在外头很逍遥,留我自个儿在宫里盼也盼不到个人影!”

  “唷,这么想我?”司空睿挑了眉,这丫头终是说出心里话了,真不害臊!不过,他挺喜欢的。

  “我想你个头!”冯怀音槌了他一拳,好不生气。“你啊!最好死在本司院的温柔乡里,就凭你这狼藉的名声,我看有谁会上你坟头拜你!”

  半月不见,她的嘴巴更利了起来。司空睿摇头,这丫头敢情是在宫里找兆公公吵嘴练嘴皮吗?

  “你啊!这张利嘴以后不知会吓跑多少婆家!这半个月我可是在司空府里,足不出户。”

  “你骗我。”人有两条腿,但司空睿却有四条,所以跑得很勤、跑得很快,不随处跑还会要他的命!

  “骗你做什么?我也有正经事得做。”

  “什么事?能让你连门都不出。”冯怀音说出这句话时,不知怎地语气听来很轻快呐!一得知司空睿没上本司院,收敛起放荡的性子,这几日揪紧的心,意外放开了。

  “一旬过后,宫里夜宴群臣,我得献上一曲。”

  “要展锋头了?”冯怀音两掌柏并,显得很开心。

  “那不是我喜欢的事。”

  “可却是你的本事。”冯怀音听过他的弹奏之后,也为之神魂颠倒。

  司空睿轻哼一声,“我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下回,再弹一首给我听听吧。”不是要向她赔罪,要算是逗她开心。冯怀音要求着,等新琴造好以后,她定要司空睿先奏一曲,她才肯献给朝廷。

  “好。”

  “那你要交差的曲子完成了?”上回他随手捻来,就让人迷乱了,这次闭门修练,肯定是不得了了!

  她的眼底先前还覆上一层阴暗暗的灰蒙之色,一说起这个又神采飞扬,果真像个娃娃。司空睿觉得太难得,更是感到喜欢。

  “当然。”

  冯怀音两手交握,搁在心口上,很勉强不露出非常垂涎的目光。

  “款,司空睿,让我听听可好?”这宫里的日子是度日如年,她除了专心造琴外,还要时不时应付着皇后尖酸的刻薄话,给她点鼓励,奏个开头让她闻香也好。

  “不行。”他一口回绝,这种事一点也无商讨的余地。“都说了是夜宴时弹的曲目,不是随便说弹就弹的。”

  冯怀音扁扁嘴鼓着两颊,很小孩子气地咕哝。“小气啊小气!明明是男人还小家子气!”

  那像只青蛙的模样,让司空睿笑出声来,他自怀里掏出一本小折。“虽是无法让你一闻为快,但先睹为快不成问题。”

  “给我!给我!”冯怀音不待司空睿展开,倒是先抢下小折,急着探看招子里的琴谱。“啊,真想弹。”

  “那就弹呀!”司空睿说得很爽快。“心里有琴,琴心为人,自然可弹奏。”

  “可以?”她很快就明白他的话,两手悬在琴谱上。“那我献丑罗!”

  “请。”

  冯怀音两眼看着琴谱,心底有其形,犹如眼前有琴,流泄于指尖的琴音,不见其音,却回荡在两人心中,而后传至耳里,流畅地演奏。

  这无形的音色,被挑弄在冯怀音修长白皙的十指之间,司空睿闭目昤听,也觉得感动。她可否藉着琴谱听见他真正的心声呢?又甚至清楚在无声的音色里,有他这些年来很想说,却终究没说出口的愿望吗?

  拨弄着心底的琴弦,冯怀音越弹心底益发沉重,他明明看起来就是这么寡情的人,为何他的曲潜藏的情意却是这么样的深?每个被他记录下的琴记,都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或许对旁人来说,不过是首情曲,然而对她寄心于琴,并且活在此道之中的自己,渲染力甚强。她很想要平心静气地弹完,又甚至是听完,但却总是无法尽如人意。

  冯怀音停下手,数度强忍着泪水,终究也是忍耐不住,潸然泪下。而司空睿回荡在心里的琴音,也戛然而止。

  她颤颤地问:“为什么你的曲,总是那么悲?”

  司空睿沉默,目光深黯难测得好比一座深潭,她的话他终究也没有个解答。

  “明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啊。”他说他不是个回首过往的人,这琴曲又算什么?

  是的!就是因为逝去已不可追回,才会显得挣扎未果。司空睿已无力去探究这习惯从何开始,然当他再度回首,却已成今日这模样。

  “放下她,对你来说很难?”他不必多说,她便晓得曲里欲寄托的对象是谁。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司空睿发现自己比想像中还要冷静,甚至是平淡,竟可以如此平顺的对她谈论这样的事。

  “你在本司院弹琴时。在那之后,兆公公惹得我气得跳脚。”

  “向莞对你说的?”司空睿不做第二人想,也只有向莞明白他的过去。他们交情说深不深,但也没想像中的浅。

  “是我好奇问了。”怕他怪罪向莞,冯怀音先挡了下来。

  “你为什么想问?”

  这一句话,让冯怀音哑声答不出来。

  司空睿见她没有回应,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重斩问了一句。“为什么?总是有个原因。”单单好奇,是不会惦记在心。

  “我不能逗留太久,要是兆公公没见到我在造琴房里,一定会向皇后告状。”冯怀音拎起裙摆就妄想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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