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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林里枯叶纷飞,远眺湖畔,整片白色芦花带著瑟然秋意,颇有白居易诗里“林间暖酒烧红叶”的意境。

  晌午后,红枫树下铺著精致的席垫,宋育手拿火钳拨动著眼前的炉火,准备温酒,一旁熟悉宋育之人见他准备温酒,无不引领期盼著。

  “想不到此回有幸喝到宋大人温的酒。”

  长年居住在梧桐县的百姓都知晓,宋知县的妻子来自临县的酿酒世家,除了擅长酿酒外,更擅温酒,宋知县这一手温酒的好功夫便是得自妻子真传。

  “趁今天这个机会,自然要喝个不醉不归。”宋育皮笑肉不笑地闷声开口,一想起闺女留书出走,他品酒的好兴致减了泰半,不过却也为他找了个饮酒解愁的借口。

  众人点头如捣蒜地应和著,期待的目光皆落在宋育熟稔的温酒手法中。

  平时宋育温酒的方法甚多,有时用铜斝(注一)、有时用温酒注子,花样多变,温出的酒皆堪称一绝。

  就在众人专注于温酒之际,一身颓废随性的袁浪行信步穿过红枫林,加入乘兴酣饮的行列。

  他的脚步一落定,耳底便落入宋育侃侃而谈的语调。“这暖酒讲求的是火候、温度与时间,温过的酒口感更圆润丰富;然而温得过久,酒香蒸溢,便独留下酒的辛辣味儿。火候不同,口感也不同,大家尝尝。”

  宋育话一落下,众人纷纷伸手取杯品尝。

  在众人发出啧啧赞叹声时,向来好酒的袁浪行起了兴致,就在他欲伸手取走置于炉上的最后一杯酒时,忽地瞥见身侧探来一只肥手。

  袁浪行反应极快,长指气定神闲地扣拿起杯子。“本爷的。”

  喝得一脸酣畅的地方首富──方大富,不甘唾手可得的最后一杯酒被人捷足先登,扬声便道:“酒是老子的!”

  袁浪行耸耸肩,十分故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杯子在我手中。”

  方大富气得火冒三丈,一心只想抢回酒杯,人人都知宋育温的酒是琼浆玉露,他可不想失去品尝这美酒的机会。

  偏偏男子的身手太俐落,方大富左扑右击,却依然没能碰到他半根寒毛,甚至可悲的连衣角都没碰到。

  “你这打哪来的浑小子,敢抢我方大富的酒?你算哪根葱?”他气得牙痒痒地吼道,挥动带著醉意的拳,移动的脚步更显紊乱。

  袁浪行的身手本就不凡,面对喝得晕茫茫、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醉鬼,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把他耍得团团转。

  在一阵杂乱无章的扑打下,方大富涨红著脸吼道:“你站住,有种就别躲!”

  瞧他气急败坏的模样,袁浪行顽劣地微微勾唇,足尖轻点,转瞬间便跃上红枫树上,惬意悠然地饮著杯中酒。

  他俐落的身影一闪,处在状况外的方大富像只无头苍蝇,还茫茫然地在树下绕著打转。“咦!人、人呢?”

  好不容易摆脱扰人的醉鬼,袁浪行心情大好地将磁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嗯!酒香浓郁甘柔,绵滑顺口,这美酒的香气余韵悠长,滋味好得让他闭眸回味著那仍在唇齿间缠绕的酒香。

  “香、醇、浓、绵、净!果然是好酒!”睁开眸,袁浪行直接甩开空杯。

  空杯不偏不倚,“咚”地一声,直接砸在方大富头顶上,无奈他喝得太醉,愣了半晌才恍然回神。“哪个王八羔子偷袭老子?”

  袁浪行气定神闲地回应。“喏!你要的酒杯。”

  方大富抬头望向声音来源,醉眼蒙眬的眼好半晌才定了焦。“你、你这爬树的猴崽子,有本事下来跟老子较量!”

  “好酒不容亵渎和糟蹋。”压根不在意对方撒野发狂,袁浪行轻敛著眸,慵懒地淡声说道。

  瞧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方大富即便滚了一肚子火,但也拿他无可奈何。

  始终杵在一旁的“酌品宴”酒商陶淮年见状,温文儒雅地上前圆了圆场面。“好了、好了!方爷可别为难咱们,不禁酒不纵酒,有节度有仪态,才能感受饮酒的逸雅情趣。”

  “谁发酒疯?老子可是通天海量,哪那么容易醉?”方大富瞠大双眸、双手叉腰,说得理直气壮。

  “是、是、是。”陶淮年好声好气地陪笑道,朝下人使了使眼色,身旁立即有人将方大富扶至一旁安抚。

  见方大富的身影渐行远去,陶淮年又道:“呵!没事了,大家尽兴、尽兴。”话一落下,四周瞬即恢复觥筹交错的热络,而他则缓步踱至另一边察看。

  宋育自方才便瞪大著眼,他被袁浪行那潇洒俐落的身手给唬得一愣一愣。

  “大侠好身手!”他心中不禁喝采,朝著落在枫树间的慵懒身影道。

  袁浪行懒懒地瞥了面前的老者一眼,不以为忤地翻身下树,心里正打算支付银两,请老者再为他温一坛酒。

  “请大爷温一壶酒要多少银子?”

  “不知大侠是否已有妻室?”

  两人同时开口间著对方。

  虽然唐突了些,但参与此次酌品宴的宾客,唯有温文儒雅的陶淮年配得上自家闺女,无奈陶淮年生在营商世家,精明睿智,虽然算盘打得精,功夫却不怎样。

  他身为贪官,可不需要一个锱铢必较的精明女婿。

  再看看眼前男子虽落魄不羁、不修边幅,武功却十分了得,瞧他翻身上树的俐落轻功,起落瞬间,四周林叶泰然不动,可见其武学修为必定不凡。

  宋育暗暗打量他好一会,郁闷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些,心里的想法更加笃定。

  就是他!瞧他相貌不错,一副吊儿郎当的穷酸模样,用银子必定能够驱使他。重点是,他武功好,这般人才若成为他的贤婿,必能恪尽保护丈人的责任。

  袁浪行蹙眉,默默审视著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见他沉默,宋育耐心十足地杵在原地,冲著他咧嘴笑开。

  诡异!袁浪行微愕地挑挑眉,好整以暇地说道:“老浪只爱酒,不养妻。”

  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宋育怔了怔,随即笑道:“娶我家闺女,保证让爷不吃亏。”

  最近朝政纷乱,高官遭杀害的消息时有耳闻。原本他想一举两得,藉著早已该嫁人的女儿,寻个足以庇护他的良婿,偏在这节骨眼上,女儿为了亲事做出惊天动地之举,他怎能不急?

  怪哉!袁浪行冷哼了一声,讽刺地问。“莫非你家闺女貌若无盐女?”

  “虽不及国色天香,却也清秀可人,就如同山西杏花村的‘汾酒’,玉洁冰清、清雅甜润。”思及女儿可人的笑脸,宋育说得陶醉。

  这位老者的话实在矛盾得紧,女儿既非无盐女,又怎么会将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托与陌生的他?

  “我要酒,不要女人。”他冷冷地扬唇,并不打算深究老者的意图。

  “入赘咱们宋家,包你有喝不完的酒。”宋言语气慎重无比。

  “温一坛酒,我付银子给你。”

  此处风光甚佳,他只想寻个幽静处,自在地饮酒。

  “若论温酒技法,宋某还略轮自家闺女一筹。”宋育继续游说。

  袁浪行耐著性子再次说道,语气透著一丝微愠。“温一坛酒,我会付银子。”

  若非贪那温酒的口感,他不会同老者杵在这里瞎耗。

  然而,宋育横了心嫁女儿,本想搭著男子的肩,好好劝说一番,无奈男子身形高大,迫得他只能缩回手,闷闷地问。“不知浪爷家中是否有高堂?家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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