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也知道。”齐晚儿语气平静。
丁维安轻挑秀眉,“是吗?”她再次轻笑,“这样正好,省得我多费唇舌解释我跟严寒的一切。”
“请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她自绘花瓷杯边缘打量齐晚儿,“严夫人难道不好奇严寒当初为什么会来追我吗?”
齐晚儿心一跳,但仍强自镇静地耸耸肩,“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呢。那也正是严寒之所以娶你的原因。”
“哦?”她依旧语气平淡。
齐晚儿的反应教丁维安沉不住气,“为了钱。严寒继承的事业遭遇破产的危机,急需一大笔资金——相信你现在也发现这件事了吧?”
“我的确知道这件事。”
“我很同情严夫人,”丁维安假意道,“相信夫人一定觉得受骗了吧。”
齐晚儿禁不住轻声一笑,“我并没有受骗啊。”
“什么意思?”
“我在婚前就知道东亚有财务危机了。”
丁维安俏脸血色尽失,“那你还嫁给他?”
“因为我想嫁给他啊。”
“为什么?”丁维安尖声质问。
“这不关你的事吧,丁小姐。”
丁维安瞪视她毫无牵动的脸庞,突然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意,“我或许管不着你为什么想嫁他,但我可清楚他为什么娶你。”她洒落一串冰冷的笑声,“他是为了钱才娶你的!明白吗?他在玩弄你的感情!”
“我不许你这么说!”齐晚儿的语气忽然冰冷,神色凝肃,“严寒不是那种会为了钱欺骗女人的男人。”
丁维安迸出一阵更加刺耳的大笑,“真不敢相信世上
竟有你这种如此愚蠢的女人!严寒是个浪子,不拆不扣的浪子,你以为他在乎欺骗女人的感情吗?他曾经亲口告诉我他追我只是为了我的钱!“
“那你为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丁维安瞠目结舌,“我对他念念不忘?”
“不是吗?”齐晚儿冷静道,“你恨他弃你而娶我,所以才会如此挑拨我与他的感情。”
“你——你真以为他对你有感情?”丁维安先是仰首大笑,然后一双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眸嘲弄地凝住她,“你太天真了!他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坏胚,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解决他性欲的床伴而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你之前他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你以为自己可以凭哪一点让这个浪子回头?别作梦了!”
齐晚儿全身僵直。
这个女人非如此残酷地提醒她这个事实吗?她当然明白她不会是他感情之所系,她当然明白要让一个浪子从此忠于一个女人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她——当然明白他并不爱她。
但她绝不会让这个女人看出她的脆弱,“谢谢你的谎言。丁小姐,我会谨记在心。”
丁维安不敢相信她竟还能如此平静,“你是什么意思?”
“非常感谢你今天特地抽空来访,”齐晚儿站起身,摆出准备送客的姿态,“我想,我就不送你了。”
“该死的!”丁维安禁不住冲向她,捉住她的肩摇晃着“你是白痴吗?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可不是来建议你什么的,”她激动地咬牙切齿,“我是来告诉你你嫁的人是一个混蛋,天下最该死的混蛋;而选择嫁给他的你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请你放开我!”齐晚儿极力想挣脱她范握住她的手,她一个用力旋身,不小心绊上了钢琴前的皮椅,跌倒在地上。
她挣扎地想站起来,却感到右脚踝一阵强烈的剧痛。
看来,她的脚是扭伤了。
丁维安翻翻白眼,“笨手笨脚的!”她朝齐晚儿伸出一只手,“来,我扶你。”
但齐晚儿无法确定那只手所在的位近,她凌空抓了两、三次。
丁维安不耐烦地瞪她,“你在蘑菇什么啊?笨蛋!你看不见我的手吗?”
齐晚儿的手僵在半空中。
丁维安亦猛然一僵,她瞪着她忽然雪白的脸颊,脑中灵光一现,在齐晚儿眼前挥动着手指。
而她毫无反应。
“你真的看不见。”丁维安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发现的一切,她喃喃道,忽然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原来你是个瞎子,是个瞎子!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齐晚儿防备地问。
“难怪你会嫁给严寒,难怪严寒会娶你!”丁维安笑得愉悦,眼眸闪闪发光,“你父亲答应帮助严寒度过难关,条件是他必须娶你这个瞎了眼的女人。”她愈想愈兴奋,“有意思,真有意思。
“请你别胡乱猜测。”虽然齐晚儿无法看丁维安的表情,但光听她得意的语音已足够令她心慌意乱。
“可怜的严寒。”丁维安故意让语气充满同情,“为了钱竟被迫娶一个瞎了眼的老婆。”
她倒抽一口气,觉得她再也无法忍受了。“请你出去。”她语音颤抖。
“怎么?因为你美丽的谎言被揭穿所以感到羞愧了吗?”丁维安毫不留情地嘲弄她,“我就说嘛,那个浪子哪有可能认真爱上什么女人。”
“请你出去!”她提高嗓音,再次下逐客令。
“唷!这么激动。你刚才不是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吗?”
一股掺和着难堪与羞辱的感觉攫住了齐晚儿,她深深呼吸,拼命忍住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请你离开我的房子。”
“放心吧,我就走了。”丁维安笑声高亢得意,一直到她离去许久,都仿佛在齐晚儿耳边回荡着。
“太太,怎么回事?”在她离去后不久,小宣跨进琴室,一见她跌倒在他便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抢上前扶她,“你怎么了?”
“别管我。”她语音沙哑,用力甩开女孩的手,“我自己来。”
“不行啊,太太,先生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我说我自己来!”齐晚儿微微扬高语音,第一次对女孩如此严厉。
小宣怔了好半晌才想到,“我打电话请先生回来。”
“不许告诉他!”她反应迅速,在说出口后才惠然发现自己语气过于激动,稍稍放缓嗓音,“别拿这种小事烦他。”
“太太……”小宣犹疑着,仿佛不知道如何是好。
齐晚儿不理会她,用双手撑住地面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右脚踝依旧疼痛得丝毫无法动弹。
她深吸一口气,“小宣,出去。”
“什么?”
“请你离开。”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她挣扎站起的丑态。
“……是”
在确定室内没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后,齐晚儿方才重新伸出手臂摸索着钢琴的位置。
好不容易,她抓到了冰凉的琴脚,慢慢顺着它来到琴身,接着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
右脚依然强烈地抽痛着,她蹙紧双眉,将身体全部重心放在左边。
当一切终于完成后,她重重地喘气。
她站起来了,是靠她自己的力量,没有依赖任何人。
但为什么——她却有一种强烈想哭的感觉呢?
晚儿在呼唤他。
严寒悚然一惊,修地张升闭目养神的眼睁,迅速逡巡周遭一圈后才猛然察觉自己身在何处。
他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啊,怎么可能听到晚儿的声音?作梦也不该如此离谱!
他深深叹息,背转椅子,面对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台北市。
又一个黑夜。每到这样的时分,他的心神就特别不宁。
他燃起一根烟,静静地吸着。
这些日子他让自己全力投入工作,全心全意,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但再怎么忙碌的工作也总有暂时结束的时候,再怎么繁重的工作也不可能持续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