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阿喜每次都大惊小怪,但是阎罗焰在第一次药浴后,察觉到无垢有了起色,就更勤劳的用这方法来帮她治疗。
经过几天,无垢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不再是一脸的死白。
这天下午,阎罗焰数不清第几次将她抱进浴桶中浸泡了。他将她靠在自己胸前,然后用梳子梳理着她的长发,照习惯对着她轻声说着话……
“无垢,我以前多么讨厌你的哥哥,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你这么维护他,即使他是你哥哥也一样。可是当我听赵侍卫官说了你那日的抉择,我知道我真是可笑。当你让弓箭手射下你的兄长时,心底是什么感觉呢?那种煎熬应该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
他将她的发束好,再拧了把帕子,细心地擦拭着她的脸,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脸上冻伤的地方。每一回在帮她脸上的冻伤搽药膏时,他就忍不住想杀了自己。
任何一个人要是做了这样伤害她的事情,恐怕早就被他凌迟处死了,而今却是他亲手做了这事,让他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
“那要怎样的胆识跟智慧,才能够下你那样的决定?虽然这是解决兄妹对战唯一的方式,但是若有个闪失,你将一辈子背负这个刺杀兄长的罪……我让你独自面对这个,真是对不起!”他歉然地说。
躺靠在他胸前的无垢眨动了下眼睛,但是因为背对他,所以一开始他并不知道。他继续跟她“聊”着种种她的勇敢表现,而她也在半梦半醒间逐渐清醒过来。
无垢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温暖。
她眨了眨眼,记忆中总有着来来回回、忽大忽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她的知觉断断续续,每一个记忆也破破碎碎的,隐约记得屋子里总有人来去,而她耳边总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叨叨絮絮地对着她说话。
“唔……咳咳!”她一张开嘴,喉咙就发痒,猛咳了两声。
“无垢!你醒了?”阎罗焰惊喜地圈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
然而一见到他的脸,她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
她记得他冷漠地怒骂她背叛他,帮她编造了许多的故事。她记得他把她关进冰冷的水牢中,让她在寒冷中对他心冷。她记得那永无止尽的冰冷征服她之前,她已经决心要跟这男人了断了。
“你……走开!”她用尽了力气去推他,但是手碰到他时仅是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阎罗焰看了这一幕,忍不住闭上眼,任那酸楚窜过周身。
她甚至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他的眼偷偷地湿了。
无垢闭了闭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不相信他脸上那赤裸的痛楚。“我为了你……从温暖的南方来到北国,我为了你……忍受远离家人的思念,来到你身边,而你……而你连该有的信任都不给我,你说……我们还能继续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误解你了!”他的声音沉痛而喑哑。“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气我都可以,但我绝对不放你走!”他抱紧了她,害怕真的会失去她。
她的个性有多倔强他是知道的,万一她铁了心不要他,那他该怎么办呢?
“你现在不治我死罪了吗?不是说水牢都太便宜我了吗?”她才说了几句话,就猛咳起来。
“你缓缓气,慢点说、慢点骂。”他伸手捞过旁边的水杯,凑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口。
无垢喝了几口水,终于舒服了一些。
阎罗焰将她抱出浴桶,开始帮她擦干身子。虽然她气愤地不让他碰,但是实在气力有限,随便挣扎一下就气喘吁吁。
他才帮她穿好干净的衣物放至床上,她已经累极地又睡去了。
阎罗焰急忙找裴四郎过来看,确认她只是体力还没恢复所致,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望着她那疲惫的容颜,他心底盘据着另一种恐惧。他怕自己铸下的大错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怕她铁了心要斩断与他的关系。
他怕自己终究是要失去她了。
第十一章
无垢的身子一日日好起来,她挣扎的力气也就一日日多了起来。
虽然她总是拒绝阎罗焰,当他说话时也总是转过头去当没听见,连喂药、喂饭这种事都不让他做。几日下来,她大概快把全汴城的杯杯盘盘都砸碎了。
最后他终于让步,这些喂药喂饭的事情都让阿喜来做。
但是也有他不肯让步的,任由她摔东摔西也无法改变他决心的起码有两件事,一件是每天抱着她浸药水浴,另一个是晚上定要睡在她身边。
无垢气愤极了,偏偏又拿他无可奈何。她暗自决心等她养好身子,她就要像上次从行宫中逃跑那样,逃离开他身边。
阎罗焰岂会不知道她脑袋里面的盘算,但是面对自己犯下的错,他丝毫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他确实辜负了她,伤害了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就算她要恨他一辈子,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夜里,他被即将失去她的恐惧搞得夜不安寝,总是偷偷地坐在床头凝视着她的睡颜。时不时还偷偷把手放到她鼻下,确认她有呼息。
有几次她醒过来发现他奇怪的举动,他还佯装要解手,离开寝居,也不管外面大雪纷飞。她觉得奇怪,装睡等他回来,但他回来后却只是无声地盯着她看,让她满心的困惑。
今天,他又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浸泡药汤了。只是现在他在帮她穿衣服时,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阎罗焰也不以为虐,只是沉默地动作着,那动作既熟练又轻柔,让她想起曾经有过与他白头偕老的念头。对于他的照顾她不是不心动,但那日的回忆太难受,她还是无法轻易原谅他。
“你休息一下,最好睡一下,你昨晚睡太少了。我要去矿场一趟,半个时辰就回来。”他拢紧她胸口的衣服,生怕她冷着。
自从她醒来,就发现这屋里的炭火盆多到不行,而且从来不曾熄灭过。任她再怕冷,现在也没机会冷到了。
面对他的解释,她只是仰起下巴撇过头去,这是她对他的标准回应。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落寞地看她一眼,似乎想伸手碰她脸颊,最终还是作罢,起身。
“殿下,要出门吗?”阿喜端着一碗药进来。“那先把这药喝了再走,您昨天也忘了喝,再这样下去可不成,裴大夫已经警告过……”
阎罗焰瞪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三两口解决。
阿喜知道殿下不要她唠叨,所以只好闭嘴,接过主子喝完的碗。“殿下慢走,王妃我会照顾的。”
坐在床里面的无垢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幕,在阎罗焰转身离开屋子时,她的目光还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背影上,忽然她发现他似乎很明显地瘦了一圈。
为什么?他是照顾她照顾得瘦了吗?像他这样精壮的男子,要瘦一大圈并不容易。
“阿喜。”她坐起身子喊住人。
阿喜赶紧跑了过来。“王妃,饿了吗?阿喜今天熬了八宝粥,还是渴了吗?阿喜今天煮了养生茶,是按照裴大夫的方子加上很多好吃的东西,保证不苦喔……”
无垢差点翻白眼,这丫头怎么把爱罗嗦的性子发挥得这么彻底?
“我问你一件事,你刚刚给殿下喝的是什么?”她终究是憋不住问了。
“喔,那是汤药啊,裴大夫交代要喝——”阿喜忽然打住,瞪大了眼,手捂着嘴,一脸说溜了的惨状。“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