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阵失神,“你......都知道了?”
“那么是真的了。”她迷迷茫茫的低喃,蕴着强烈痛楚的眸子在瞥视他一眼后迅速低掩,“原来我在你心中真的什么也不是——”
“清晓!”他轻唤一声,忘情地更加靠近她,大手覆上她轻轻颤动的肩,“究竟怎么回事?”
“我真傻,竟还以为你有可能喜欢我,以为你有一点点爱我......”她细细吸着气,语音破碎无法连贯。她别过头,一次又一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能将眼眸重新凝定他,“我只是齐早儿的替代;品吧?”
“早儿的替代品?”他一怔,不禁紧紧皱起浓眉,“又是之鹏说的?”
“不错。”她语音低微,“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告诉我,你过世的妻子就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而你是为了对他感到抱歉,才特地训练我接近他的。”
之鹏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黎之鹤无法不大感震惊,没料到之鹏竟会将这些往事都说给她听。
而她究竟是怎么看待那些事的?
“我只是她的替代品。”她语音幽微,神色凄楚,“清晓、早儿......连我的名字都和她的有几分相似。”
“清晓,你误会了。”他摇摇头,试图解释。
她却肩膀一斜,避开他的掌握,语音清冷,“如你所愿,我答应之鹏的求婚了。”
他倏地一惊。
虽然已是意料中事,虽然这一直是他期盼的,但一股沁凉的寒意仍然包围住他,冷得他连心脏也紧紧揪着。
“你真的答应了?”他微微茫然,连自己也弄不清究竟在说什么。
“我今天就走。”她转过身,孤挺的背影逐渐在他面前远去。
他忽地感到强烈的不舍,不由自主地追上她,“你去哪儿?”
“还用问吗?”她冷冷抛回他的问话。
他脚步一滞,“鹏飞楼?”
“不错。”
“你......要跟之鹏一起住?”
“难不成还跟你一起住吗?”她回到自己的卧房,立即整理起行李,“我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这样恐怕会招来闲言闲语吧?”
黎之鹤怔怔瞧着她动作俐落地整理着行李,“清晓,你......爱之鹏吗?”
她动作一僵,“我爱不爱他又有什么关系?总之我嫁给他绝没坏处。”
他看着她不肯正对他的细致脸容,“我只希望你幸福。”
“多谢。”
“之鹏会好好待你的。”他低低说着,不晓得是在说服她,或是说服自己。
她似乎并不感激他的好言好语,自鼻间喷出不屑的气息,“再怎么好也不过是把我当成替代品。”
他闻言呼吸一紧,倏地跨上前扳过她的身子正对他,“你不会是替代晶的!之鹏有一天会明白,你比早儿好上千倍百倍!他一定会了解的!”
“别安慰我。”她紧咬牙根,“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分量。”
“这并非安慰——”
“够了!黎之鹤,别试着表现你的绅士风度,我不需要!”
“清晓.....”
她别转身子,提起行李箱,“我要走了。”冷冷的目光及冷冷的语音暗示他主动让开。
他默默侧过身子。
她坚定地经过他身边,却在卧房门口定住脚步。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恨你。”
他全身一震,蓦地转头瞪视她。
“我想骂你,想大吼大叫,想歇斯底里地表达我的情绪,却奇怪地没办法做到......”她一顿,语音带着奇特的迷惘,“我好像已经不是我了。”
“清晓......”
“你大概真的成功了!把我改造成另一个女人。”她短促一笑,笑声带着某种自我嘲弄。
“再见了,黎教授。”她静静抛下一句,终于举步离开。
黎之鹤定定僵立在原地。
她叫他黎教授。
她从来不曾如此冷淡地唤他,如此有礼,如此生分!就算她在最愤怒的时候,就算她连名带姓地喊着他时,也还是蕴着某种激烈的情感,从来不曾如此冷漠。
她——真的决心与他断绝往来了。
第九章
原来,让她离开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他硬生生强迫她进人他的生活,到逐渐让自己的生活充满她的音容笑貌,他就有预感有一天她若离开,对他而言将是难以承受的折磨。
他果真猜对了。
黎之鹤唇角自嘲地微扬,再度一口饮尽玻璃杯里的金色液体。他漠然地研究精细的玻璃酒杯一会儿,接着提起早已去了大半酒液的酒瓶,重新将液体注入。
从什么时候,那小妮子开始在他平静生活中取得一席之地的?
他不晓得,或许是那个她拼命弹着月光曲的夜晚吧!也或者是她调皮地将毛笔画上他脸颊那一瞬间。
总之,待他回过神来,他脑海已经被她的身影占领了。
他蹙眉,额前青筋一阵阵暴动着。
究竟是怎么搞的?他明明一再督促自己别再想起她的啊,偏偏这些日子她的影子硬是盘旋在他脑海不肯轻易离去,害他连课也上得乱七八糟的,不成章法。
就因为清晓。
不知怎地,在念着每一段诗词时,他想的总是她提起毛笔狂书的潇洒;在面对黑板书写时,她蕴着哀怨的眼瞳仿佛正映在面前;在转过身看着底下座无虚席的教室时,总兴起清晓也坐在某一个位置,正专注凝望他的错觉.
但其实她已经好一阵子不曾来上课了,为什么她的倩影丽颜就像鬼魅般不停纠缠着他,像老电影在他面前一再重映?
为什么即便喝干了这许多酒精,她的影子还是无法在他面前淡去?
天啊,饶了他吧!他不能这样的,不能如此念念不忘一个即将属于他弟弟的女人!饶了他吧......
他蓦地旋身,右手握拳,重重击打玻璃窗。
然而当他将额头抵上沁凉的玻璃,映人眼底的却仍是那个整日盘旋于他脑海的倩影。
该死的!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她就要跟之鹏结婚了啊!他长长吐口气,眸光不觉瞥向书桌上一张静静躺着的红色喜帖;那冲占,还沁着淡淡香气。
倔抖着手拾起它,打开。
接着,他像触及某种滚烫的东西迅速将请帖一丢,端起玻璃酒杯又是狠狠一灌。
之鹏与清晓,他们果真要结婚了,日期恰恰订在父亲给他三个月限期的最后一天。
一切圆满,不是吗?一切都按照他当初的计划进行。
瞧如此,为什么他会觉得心中狂痛难忍,只能一杯接一杯试图用酒精止痛?
什么想像着之鹏与清晓携手步人结婚礼堂会是那么让人心碎的感觉?他不愿想、不愿看、不愿那一幕在他眼前成真!他无法想像之鹏的唇烙上她的,无法想像在他们婚后的每一个夜晚,他的唇与手将会占领她身上每一处地方,烙印他的所有权。
他更无法忍受清晓仰起那张动人心弦的脸庞,柔柔媚媚、又带着某种调皮神气朝他笑着。
是否也会搜索枯肠,只为弹奏一首清悦的曲子讨他欢心?
她是否也会在之鹏为公事疲累时为他送上一杯冰凉的啤酒,说上几句淘气的玩笑话?
就像对他一样。
天!黎之鹤指节泛白,紧紧握着酒杯,仿佛要将杯子捏碎。
他现在总算了解之鹏当时的感受了,在他娶早儿那时候,之鹏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像他这样夜夜辗转难眠,只能以酒精麻痹自己?
怪不得他会性格丕变,怪不得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这个兄长!怪不得他再也不是原先那个阳光男孩,成了现在这副阴沉嘲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