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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别把你的无能,归咎到你父亲的头上去。”

  “为什么你讲话一定要这么刻薄?”

  “我不是刻薄,只是不像你身旁的人那么阿谀奉承。”不敢直言得罪大小姐。

  “你又不了解我的工作状况——”

  “却已清楚感受到你的不专业。”连几个简单问题都抓不到重点,真不知她是怎么混进上海的工作团队。“要是我,也会不愿跟不专业的人共事。毕竟职场是战场,不是照顾公主的托儿所。”

  “不要叫我公主!”她受够了这阴魂不散的标签。“我从没把自己当公主看,也没在工作岗位上耍特权,我一直跟大家一起努力,从基层做起——”

  “你自以为是从基层打拚起来的,其实你一进公司就是站在与人不同的高度。”再优雅谦卑,也掩不掉那份纡尊降贵。“所以我很能体会跟你共事者的感受。可能他们早在私下埋怨什么不公平、不合理,但只因为陆贝翎是公主,大家就必须认了。”

  没有这种事,绝对没有这种事!她坚决反驳,却张着大眼小口,发不出一点声响。

  难道自她学成归国,在爸的公司内工作的这一年多以来,大家跟她相处的和乐融融、肯定与鼓励,全都是在做表面功夫?

  她还以为——

  “俞慧东,你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她沮丧轻喃。

  “因为我敢说实话?”哼。

  “因为你用最恶劣的方式来说实话,藉机伤人。”

  轻快疾速的按键声冷然中止;他终于有空回睨她一眼了。

  她紧抿着嘴,大眼载满着不服,胀红的小脸硬憋着快涌出的情绪,不甘示弱。

  “我不认识你,但这一路上观察下来,你很会作戏。只要你有心对人友善,没有一个不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你对我却特别无礼。可以好好讲的一件事,你非得用这种态度狠狠羞辱我一顿才甘愿?”

  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他吗?

  “我不小心破坏了你们那伙人的交易,已经受到相当的惩处。”让她的自由受到挟制,跟家人断了音讯,落魄至此。“所以你对我的恶劣,不是冲着我搞砸的事而来,是冲着我这个人而来。”

  如果他对她这么反感,又何必三不五时地向她卖弄友善?

  “还是你觉得,反正这个女人你玩过了,随便践踏也无所谓?”

  倔强的大眼直直瞪着,却什么也看不见,水光一片。她的下唇被紧咬在颤抖的齿间,拒绝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交谈。

  她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扭头转往房内一角的简便地铺,理一理五六个成群的方枕,迳自面墙而睡。她累了,人也疲倦,心也疲倦。

  他对她恶劣一点也比较好,免得她……忘了对他应该抱持的反感,不小心愈陷愈深,彻彻底底地自取其辱。

  你还好吗,小姐?

  初次见到他时的那份美好悸动,她一直无法忘怀。就算他是在惺惺作态,她还是感到好温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柔声安抚她惊慌的灵魂。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友善底下总对她怀有某种敌意,让他和蔼的援手冷不防地抽尖了长爪,残酷地伤了她搁在他掌中的信赖。

  她再也不要相信这个人了。

  哽塞的鼻息,混杂着浓重的疲惫,让她在不适的梦境中载浮载沉,睡不安稳。

  夜色逐渐深沉,沉入死寂的午夜,风声在房外时而呼啸,时而隐伏。

  她没办法睡。

  反反覆覆地,她更换了好几次睡姿,堆紧了好几次方枕,都不得安歇,连呼吸都有困难。因为冷,冷得她牙齿打颤,气管吸入的仿?是无形无状的冰雪,冻彻心肺。

  白天高达二、三十度的气温,夜晚骤降到只剩七、八度,她根本撑不下去。

  翻身起来,屋内一片黑暗,门前小壁灯勉强投射出一丝昏黄照明,看得出床褥上的他已在被筒中入睡。她知道他向来裸睡,免得皱了脏了唯一的一套衣服。

  她赶快拿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却还是止不住发抖。

  气温仍在持续下降。

  回到地铺,她连身下的地毯都拖起来,顾不得脏污地裹往身上,还是挡不住寒气的冷冽侵入。怎么会这么冷?她不断地朝掩在唇上的十指呵气,依旧僵到毫无知觉,每根手指冻得像冰块。

  不行了,这样怎么撑得到天亮?

  就在她急急颤抖到快掉泪时,逐渐适应幽暗的双眼,才隐约看出床褥上的他早已坐起身子,掀着被子一角,无声等待着。

  她不屑再接受他施舍任何的帮助,可是这份骨气完全对抗不了寒气,她的坚决只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折腾,改变不了什么。

  太可恶了……她绝望地闭目匀息,作出了决定:起身步向黑暗中的他,在床边褪尽一切,蜷往他身边。

  他让她深刻体会到,虽然她拥有的很多,但仍有什么,是她再怎样渴求也无法拥有。

  她不敢置信地瞠视他,惊喘不休。他千方百计的迂回引诱,就为了报复他俩之前的争执?就只因为她不高兴他替她乱贴的“大小姐”标签?

  他以执着的意志力,展现他的决心。他要她为之如痴如狂,哀声渴望,却什么也不给她,让她彻底尝尝失落和严重挫折的滋味。

  空虚。被狂烧炽烈的期待,一再地被他冷冽浇灭,令她痛泣。而且是被他紧紧钳着后颈,强制她只能伏在他胸怀里宣泄情绪。

  她气到狠狠捶打他的胸膛,受够了这种恶劣的行径,哽咽地大骂:以后不要再靠近她!她不需要他!

  他笑她,拿她的挫败当戏看,仿?报复成功了,却又猝然翻身压住她,疯狂做爱。他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她?为什么每次都要顺着她?他有什么义务非得这样宠她?

  才刚彼此尖锐斗气,马上又激切地紧紧纠缠。

  他目眩神迷于她的深邃、她紧紧勾抱着他腰际的双腿、在他急遽冲刺中肌肤灼烈的揉摩,加大了火势,日夜延烧不尽。

  又一次地,他陷入她恍惚娇酣的网罗,任她予取予求,甘心沉沦。

  柔美的纤纤玉手,轻抚这头狂暴的猛兽,摸摸他的头,他就愤怒地龇牙咧嘴,不得不俯伏在她脚边,乖乖臣眼,受她使唤。

  他没有办法不溺爱她。

  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当初为什么要挺身护她,得罪了伙伴、搞砸了工作?

  慧东,怎么会出这种事?

  你没事去插个什么花?

  各路伙伴们对他的抱怨咕哝,他对自己也有过,只是没有答案。现在状况糟得一塌胡涂,他也反常地不怎么觉得遗憾。

  “我可以了解你为什么这么反常。”

  前来探望慧东的中年男子,盘着头巾,蓄着胡子,有着阿拉伯血统的分明轮廓,阳刚而煞气,法语却充满欧陆的优美口音。

  慧东与他,坐在房外露天阳台上,蓝天烈日,桌上搁着浓郁的薄荷茶,沙漠地带刺鼻而芬芳的热饮。

  贝翎睡在房内的床榻上,厚重被褥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睡脸。日上三竿,好梦正酣。住进这里的几天以来,他俩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等到屋外太阳热力发威,她在被筒里睡不下去了,自己会醒来。

  他从来不叫她。

  中年男子只瞥屋内一眼,就疏离转眺远处山岳。男女之事,他清楚得很,也懒得提点慧东对屋内一隅望得太过出神,像被什么给迷住似的。

  “可是慧东,决定自己出路前,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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