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轻轻的呻吟让他坐直了身子,直视着那双黑眸雾蒙蒙地慢慢张开。“你……”她看到他时,像是不确定地对着他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但就在手指即将碰到他的衣服时,神智才陡然清醒,那只手也僵停在半空中。
“为何你……我……”她茫然地向四周看。
司空曜的脸重新挂上那丝常见的蔑笑,“为何我们会在一起是吗?伟大的公主殿下,难道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相信你的记性没有那么差。”
“刚才……我们在红袖招……”她的记忆开始倒退,红袖招的一幕让她更加心惊。
“不是红袖招,而是你离开红袖招之后,遇到了谁?”
“遇到了……叶公子。”她想起叶啸云那张古怪的笑脸。
“公子?”他笑得更加冰冷,“你要是知道他对你做了些什么,大概就不会这样叫他了。”
“他?做了什么?”落夕不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他曾经在猎场上射伤人家的胳膊,此时他又如此突兀地出现,不由得暗惊,“你对他做了什么?”
“哈哈,真是好笑。”司空曜大笑出声,“你怕什么?怕我伤了他?那个企图对你图谋不轨的伪君子?”
“你说什么?”落夕忽然想到自己昏迷的过程,但大概是她的头还晕晕的,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
“看看你的衣服,你该不是认为是我脱的吧?”
被他一提醒,她才察觉自己在被单下的衣服已不似刚才那样厚重,立刻花容变色,“他……”
“你是个笨女人,从来都分不清别人对你的好坏。”转身从旁边的桌上端过来一杯热茶,他没好气地骂。“喝了茶,你中的迷药就不会让你再头疼了。”
她本能地接过,茶杯是温热的,热气熏蒸着她的眼,让她脱口而出一句叹息。
“为什么不让他毁了我,那样你不是会更开心?”
他蓦然变了脸色,一手打翻她的茶杯怒喝,“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以为我和叶啸云是一样的小人吗?就是要毁了你,也必须由我亲自动手!除了我以外,我绝不允许其他的男人染指于你!明白吗?”
“不明白。”她苦笑,雾蒙蒙的眼睛中有水光闪动。“从小你就讨厌我,后来变成恨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深刻地恨我却不杀我,也不让别人毁我?”
司空曜的脸渐渐苍白,喉头都在轻微地颤抖,他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恨声说:“好!你这么活得不耐烦,我就毁了你!”
他的唇像惩罚的铁锁紧紧盖住她颤抖的唇瓣,从未有过的亲匿让他们彼此都颤抖如纸。
一瞬间,落夕用尽力气推开他,翻身下地,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往外跑,司空曜在后面用手一拉,没有拉住她的手,只拉住她的一截袖摆,袖子“嘶啦”一声被扯断,仿佛有片白云随着她的断袖飘坠到地上。
司空曜低头捡起那片“白云”,没想到那是一方白色的丝帕。
回过头,看到他手中拿着那方丝帕,她脸色更变,返身回来。
“把手绢还我!”她急切地说。
攥着那方白绢,却没有归还的意思,他困惑地盯着帕子,抬起眼,一字字开口问:“这手绢是你的?”
“当然。”她显得非常焦虑,上手要夺,却被他闪开。
“这么大的手帕是男人才会用的,你随身带这么一个东西做什么?该不会也是想拿到红袖招去卖吧?”司空曜举起手帕,眯起瞳眸。
落夕闭上了眼。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且,最让她失落的是,他好似……忘记了?他不该忘记呵……六年前,住她跌入湖中前的那一幕,难道他和她不是一样刻骨铭心地记得吗?
手绢在他的手中飘动,夕阳的金辉透过白色的帕子,依稀间让两个人同时看到其中有不同寻常的光点闪烁。
司空曜于是抬高了手臂,将丝帕完全举在最后的夕阳光芒之中,终于,他看清了那几个字。
情多最恨花无语
赫然间,如洪水奔腾而来的记忆从胸口喷涌上他的脑海,穿过这几个闪烁的光点,他看到落夕的面容在夕阳中依然苍白无色。
他猛地几步奔过去,在她晕倒前将她一把抱入怀中。
情多最恨花无语,其实世上万物在情字面前,无语的又岂是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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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容,极为挺拔修长的身材,在校场中央格外卓尔不群。
皇帝微笑望着那位刚刚露出成人气质的少年,对周围人说:“大宛国漂洋过海地送来几匹骏马,其中这一匹黑马格外神骏,可就是不许任何人靠近,我们这位三皇子却说他能够驯服,你们信吗?”
太子政今年正好二十岁,一身银白色的太子服显得文雅秀丽,比起校场中司空曜的英武豪气别有味道,他也笑着说:“三弟的武艺向来是兄弟中最好的。”
“我就怕他过份自信,早晚要吃苦头。”皇帝叹着气,摇摇头,但是眼睛还是看着场上的儿子,目光中充满柔和的骄傲。
在他们座位以下的次席中,几个年幼的公主也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五公主司空娇十五岁,仗着自己年纪大一点,便热情地大声讲解,“你们看这大宛国的马,个子高,腿长,跑得最快,是咱们国家再好的马也比不了的,听说这次送来的这几匹马年纪都还很小,至少能再跑十几年,所以三哥才志在必得地要抢这一匹叫追风的马。”
“三哥最厉害,一定可以驯服这匹马的!”年纪最小的九公主奶声奶气的说,顺手推了推旁边的姊姊,“落夕,你说对不对?”
她托着腮,呆呆地回答,“驯服了又怎样呢?”
“又怎样?” 司空娇抬高了声音,“那就能证明我们的三哥的确英明神武啊!大家都说他是未来最了不起的将才,三哥一定也想这样证明自己!”
落夕继续再问:“这样就能够证明自己了吗?征服一匹马,而不是在战场上称雄?”
“三哥早晚会在战场上称雄的!”她是三哥坚定的支持者。
此时场上司空曜已经跃上黑色骏马的马背,马儿蹦跳着、狂嘶着,非要将他摔下来不可,但他紧紧抓注马鬃,身体伏在马背上,就像一块膏药紧紧地贴在那里,无论马儿怎么蹬踏跳跃,都无法将他摔下。
司空娇欢呼着,一把拍向身边落夕的肩膀,“你看三哥多厉害!”
落夕的双手本是紧紧交握在一起,被她一拍之后像是突然被吓到了似的,一时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猛然间,骏马突然上半身直立而起,双蹄腾空,司空曜的身体也因此在马背上飞扬起来,马儿猛甩脖颈,司空曜被横甩出去。在场之人一片惊呼,落夕也情不自禁吔站了起来。
只见司空曜的双脚刚一沾地,便像被地面反弹了一下似的,再度翻身跳回马背上,这一回他紧紧搂住马的脖子,双腿夹紧马肚,马儿无论怎样折腾都再也不能将他甩下马背了。
众人的喝采声此起彼伏,眼看着马儿带着司空曜在场上飞奔了一阵之后,终于像是认输了似的平稳奔跑起来。
司空曜昂着头,在马背上张扬地笑着,那份光彩夺目映进了每个人的眼里,心里,多少年后都难以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