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汉仁狂吼著来到女儿面前,气得浑身发抖。
“爸,我说的是我心里的想法。不是只有我贪图你的财产,你的私生子难道不会吗?难道因为我是女生他是男生就会有什么差别吗?”她冷冷地笑了起来。“还是只因为他是男生,所以你觉得他比我更有资格得到你的财产呢?”
她笑得凄凉,笑得轻蔑,笑得目空一切……
“你这个不孝女!”李汉仁大掌一扬,“啪”的一声打在她的左边脸颊上,想要打掉她那无比刺人的笑容。
李洛诗还是在微笑,就算脸颊上传来巨痛,心口里流淌著鲜血,她还是让自己脸上挂著微笑。
“你这一掌是准备打掉我们父女多年来的感情,是在为你那个儿子正式回来铺路的吧?”她擦掉嘴角的血丝,依旧高昂著她的脖子。
她不能在这个时刻软弱,就算是伤心欲绝,她还是要坚持下去。
“我想你大概也不想再看到我。所以,在他搬来之前,我会搬走。”她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向著母亲走去。
“妈咪,这是我和爸之间的问题,你不要插手。如果他因为我的事而让你难过,你尽管可以告诉他──女儿虽是两个人的,但一直培养教育我的人是他。如果有一个人要为我的不孝负责的话,那也是他。”她扶起母亲,擦掉母亲脸上的泪水。
“不要再哭了,泪水只会让你看起来更软弱,而不会打动任何人。”她的双眸空洞干涸的望著母亲,她的眼里没有眼泪。
她挺起自己的背脊,高昂著头。
虽然她输得一败涂地,但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尊严。
第6章(1)
李洛诗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台北街头。
她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二十五年到底算什么,她一直努力追求的目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起许多事,然而却也想不起任何事。脑子里一团混乱,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离开了李家,也就等于离开了帝业集团。她同时在刹那间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自己的理想与一直奋斗的目标。
她还能有什么?她早就一无所有了……
泪水不断的滑下茫然无神的大眼,她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泣。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头发上、衣服上……她却还是浑然未觉。
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颠覆了,她的信仰也在顷刻间崩塌了。
未来到底在哪里,她,还有未来吗?
就在她浑浑噩噩的走在街头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
那是什么?她靠向了一旁的墙壁,本能的掏出自己的手机。
她将手机放在耳边,却没有出声。
“洛诗。我突然想到明天我们要不要跷班?如果我们在下雨天去淡水渔人码头的话,一定别有一番景致。”伴随著雨声,她听到了风震宇沉稳的声音。
“震宇……”她的嗓音沙哑,并且带著啜泣的痛楚。“你能来找我吗?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发现我什么也不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的梦想……什么都是假的,其实什么也没有拥有过,我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哭泣著滑下身体,突然间觉得彻骨的寒冷。这种寒冷从心底渗透出来,就好像要将她拉近地狱般迅速。
“怎么了?”风震宇的声音变得急切。“你在哪?你不是回家了吗?”
泪水与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茫然抬头,努力分辨出自己的所在。
“我大概在帝业集团大楼的附近,真是好笑,我居然还会走到这里来……原来我这个人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她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嘴角的冷笑是在嘲讽自己的无能。
“我马上就来。你不要离开!”他没有详细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以行动证明他的关心。
十五分钟以后,一辆时速绝对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的黑色宾士停在她的面前。
风震宇来了。
当她以为全世界都遗弃她的时候,他走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
她望向他,看到了一双焦虑又亲切的眸子。
即使她的世界崩溃了,但她还有他可以依靠。
那一刻,李洛诗的泪水更加疯狂的落了下来。
还好,她不是一个人。
还好,还有人关心著她。
她紧紧的抱住他,松懈般的泪水狂涌而出。
***
风震宇可以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愤怒,以及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痛感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著洗完澡后穿著他的大睡衣,蜷缩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李洛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知道吗?”听到他的话后,李洛诗抬起头来。“我现在回想,我的人生真的和一般人不一样。当别的女生为了初恋烦恼的时候,我就开始看名人传记、经济管理学的书;当别的女生为了在大学的迎新舞会上,成为舞会皇后而烦恼穿什么衣服时,我就已经走进纽约的办公室里当实习生,整天被一大堆的资料环绕。”她望著他,然而眼神却恍惚得仿佛对他视而未见。
风震宇看到了她微肿的半边脸,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从厨房里拿来冰袋。
他嘴角紧抿,努力克制著自己炽盛的怒火。
“谢谢。”她接过冰袋,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显得颇为脆弱。
“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你要告诉我,是谁打你的。”他坐回原位,目光更加阴沉起来。
“我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这一巴掌是我自己该受的。”她缓缓将冰袋贴上脸颊,那冰冷的感觉让她顿时清醒了许多。
风震宇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按捺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和女性朋友们一起通宵谈心的经验,也没有与人出去露营过。别的女生去巴黎米兰伦敦是为了shopping,我却是去参加商业会议,观摩商业谈判,学习许多经营的知识……我的人生一直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帝业集团而活。”她的眼里忽然又流下了眼泪,她用力擦去,继而无声。
“你和你爸之间怎么了?”他坐到她身边,嘴唇依旧紧抿出愤怒的直线。“他和你说了什么?”看来一定与她的家庭有关,然而李汉仁怎么可以打她?
“你猜到了?”她那恍惚的眼神终于从不知名的地方收了回来,落到他刚毅的脸庞上。“他要让那个李继仁搬到我家去住──那个意思不是很明确了吗?他要认回这个儿子,要把他的户籍迁进来。”
风震宇看著她虚弱迷惘的眼神,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茫然无措,好像婴儿般脆弱的表情。在他的心里有根细线因此被牵动,心脏阵阵的抽动著。
伸出手去,他将她还在颤抖的肩膀搂进他的胸膛,用他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喝下一杯红酒,你怎么还浑身发冷?难道发烧了?”他紧张的摸了下她的额头。“为什么要在雨里淋了那么久?如果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怎么办?”
“我没事。”她靠向他伟岸的胸膛,因为有了依靠而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还好有你在,不然我就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今天我才知道,离开了那个家,我既没有可去之处,也没有任何可依靠的朋友……”
“胡说八道,你还有我。”感觉到她话里的辛酸与悲痛,他抱紧了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先打电话给我。你还有我,知道吗?”他温柔地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