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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何必那么麻烦,找一天我们都有空,请子农和雪容当证人,一起到法院公证就好啦。」

  「公证?」蒋拓差点滑倒。「妳不想要一个庄严隆重的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耶!这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妳确定?」

  「一辈子是不是只有一次倒不一定……」她只是依现下社会的离婚统计数字发表意见。

  「喂——」他坐到她旁边,状似要掐死她。「妳怎样,对我很不满意是不?」

  「怎么会……」她露出少见但会让人头昏的谄媚笑容,手指在他胸前无辜地画圈。「现在我的生活起居样样不能没有你,怎么可能不满意。」

  这是事实。

  蒋拓照顾人的方式是会把人宠到变笨的那一种,倪巧伶发现自己厨艺退步,地拖得没他干净,东西收纳没他有系统,就连洗衣服也没法像他那样精准地判断哪一件会褪色,哪几种颜色可以混在一起洗,什么质料的衣服要手洗、揉洗……更别提他折衣服的技巧,又快又整齐还大小一致,简直比洗衣店还专业。

  她开始觉得嫁给他真是一辈子好命定了。

  「我跟你说……」她软软地提议:「公证的请求书一份两元,公证费用才一千元,每天都能结,省时省事又省钱,结婚很麻烦的,我有一个客户,新房子才装潢好,结果两人讨论喜宴的事讨论到大吵一架,最后分手,我们千万要记取历史教训。」

  「妳去查了公证结婚的事?」他简直哭笑不得,有人结婚讲求省时省事又省钱的吗?

  「上网查了一下,公证真的好处多多,简单又方便。」她极力推荐。

  「那总还是得宴请我们双方的亲友。」他看着她,感觉她并不打算通知她父母。

  自从了解她和家人这些年的关系,他终于明白她的性格是如何塑成的,没想到现代还有这么重男轻女的家庭,这点,他也很难谅解,但是,血浓于水,心结只能解,不能愈结愈深啊!

  「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形,就请你的家人和我们一些好朋友就好了。」她靠进他怀里,一手抚着肚子,在心里跟未出生的孩子说——

  不管你是男是女,妈妈都会一样爱你的。

  「好吧……」蒋拓认为,婚礼,老婆是主角,如果她希望这样,他当然要尊重她。

  「我不喜欢传统的结婚方式,啰哩啰嗦,新娘像个人偶似的任人摆布,轻松一点我会比较开心。」

  「好,都听妳的。」他揉揉她的发,心里想的却是她和她家人的关系,一直这样下去,好吗?

  「谢谢……」她环着他的腰,听着他胸膛里传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好安心。

  有他,有孩子,以后,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这么一想,所有年少时期的寂寞与落寞,似乎已经离得好遥远了。

  蒋拓静静地拥着她,不可思议地,仅仅是这样,就觉得好满足。

  「喂……」她突然抬起头叫他。

  「嗯?」

  「你觉得我有没有变得比较温柔,有没有比较有女人味?」一向,她很「大女人」,没想到对蒋拓以前那些拌嘴时嫌她像个男人婆的话,却一直耿耿于怀。

  「不只有女人味,还有『孕味』,看我这么爱妳就知道了,甘心为妳做牛做马,完全无力抵挡。」

  「嘻……好恶心……」她笑了笑,心满意足地缩进他怀里。

  那她以后就只为他温柔好了。男人真好哄。

  ***

  「啊——痛死我了——」

  产房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

  「忍耐一下,深呼吸,记得我们上课的呼吸法吗?来,看着我的食指,吸——吐、吐、吐、吐。」蒋拓的左手腕被倪巧伶死命地掐住,感同身受地痛疼。

  「很好,再来一次,深呼吸——吐、吐、吐、吐……」

  倪巧伶汗流浃背,困难地盯着他的食指,但撕裂的痛楚令她头胀眼茫。

  「不要……我不要生了,拓……啊——你来生啦——」她疼得开始胡言乱语。「都是你啦!酒后乱性……你、你要负责……啊——」

  「好、好……我来生、我来生,那妳陪我呼吸,啊——」蒋拓不自觉地跟着倪巧伶一起尖叫。

  一旁照料的护士掩嘴偷笑。

  第一次当父母都是这样,生产时什么猪头、王八蛋、诅咒都出来了,你会听到无奇不有,毫无逻辑的爆笑对话,但是,再过一个钟头就皆大欢喜,所有痛苦与折磨都变得值得了。

  「医生、医生怎么还不进来——救命啊——」杀猪的叫声随着子宫收缩频率愈来愈短时,充斥整个产房。

  蒋拓的母亲在产房外老神在在地喝着自己带来的菊花茶,笑容满面。

  每个女人在历经生产时的磨难之后将蜕变成一个勇敢的母亲,世上没有一种疼痛是比生孩子还折磨的,而丈夫也只能亲身感受整个过程才懂得女人的伟大,才懂得疼惜妻子。

  她很中意这个媳妇,两人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题,蒋母学习企图旺盛、个性也很独立,年近六十还在学英文、学国画,几个月前更在倪巧伶的鼓励下,到美国做了一趟短期游学,媳妇为她找来一堆留学资料,每晚热线讨论,感情好得让蒋拓眼红。

  这时,走道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巧伶……巧伶生了吗?」一位从面相上看来十分严肃的老妇人心急地问。

  「亲家母、亲家公,你们来啊!快了快了,坐一下,喝杯茶。」蒋母起身招呼他们。

  是蒋拓要蒋母通知他们的。

  婚后,蒋拓按着倪巧伶户藉本上记载的地址,找到她父母家,告诉他们两人结婚的消息,希望能化解她与父母僵持的关系。

  其实,倪巧伶的个性和她母亲很像,都是死硬派的,倔着,拉不下脸,即便心中藏着遗憾也不愿让人知道。

  蒋拓认为孩子出生是个绝佳的机会,天下没有比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更令人喜悦的,只有爱,才能消弭心中的恨。

  倪巧伶的母亲焦虑全写在脸上,不停地在产房门外踮脚探着,深爱子女的情感是掩不住的,或许平日不擅表达,但在紧急时刻,每一个母亲都会愿意为子女承担任何苦痛,即使是生命。

  产房电动门打开,所有人一下子冲到医生跟前。

  「生了吗?我女儿还好吗?」倪母抢着问。

  「是婴儿的奶奶和外公、外婆吗?」医生吊人胃口,笑问。

  「是是,我是外婆。」倪母又抢着说,突然,感觉当了外婆很骄傲。

  「恭喜你们,母子平安。等护士清理一下,你们就可以进去看孙子了。」

  当护士将襁褓中的婴儿抱给倪巧伶时,蒋拓看着红通通脸皮皱得像只猴子似的孩子,感动地哭了。

  「孩子,我是把拔……」他眼泪鼻涕齐流,无法形容这种心情。「老婆,谢谢妳,谢谢妳帮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傻瓜……哭成这样……」她也红了眼眶,只是没有力气揶揄他了。

  「巧伶……」

  忽地,倪巧伶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唤,抬起头来——

  「妈……爸……」她一脸惊讶。

  「妳这孩子……」倪母又笑又哭,所有想责备她这么多年都不回家,连结婚也没通知他们的话都吞进肚子,化为温暖。「辛苦了,很痛吧……」

  倪巧伶说不出话来,看蒋拓一眼,他对她笑了笑,她眼泪滚了下来。

  「不哭,不能哭的……」倪母赶紧帮她拭去眼泪,看看孩子,感动地说:「跟妳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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