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拓动作更快,从皮包里抽出千元钞票就塞进售票口。
售票员瞄瞄这对看电影可以看到争着付钱的情侣,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依旧面不改色地收下钞票,将找零和电影票推出票口。
「是你要请的,别再说我欠你。」倪巧伶可不想没完没了地欠他人情债。
「妳可以回请我吃饭。」
「想都别想,我宁可买狗粮喂我们家的『蒋拓』。」她一口拒绝。
蒋拓愣愣地看着她,突然捧腹大笑。
「笑什么啦……」她暗暗扭他的手臂,所有人都回头盯着他们瞧了。
他笑到说不出话来,直摇头。
「蒋拓!说,你在笑什么?!」她检查自己衣物,看看有哪里不对劲。
「不告诉妳咧……」他扮个鬼脸,存心要她好奇死。
他只是发现,她怎么会这么可爱。
跟地在一起,毫不留情地互相厮杀,枪林弹雨的,很刺激、很有趣,很新鲜。
为什么以前他会以为女孩子就该含蓄矜持?像她这样直来直往,不假辞色,想什么就说什么,相处起来好轻松,好自在。
「说不说?」她还是很想知道。
「走啦!电影快开演了。」这回,换他揽着她的肩,将她带进电影院。
「不是跟我不熟,干么勾肩搭背的。」她扭着肩膀,不让他搭。
「现在差不多六分熟了。」他笑着回答。
慢慢地,他希望能七分熟、八分熟……直到她为他打开心防。
「座位几号?」她问他。
「跟我走就对了,啰嗦什么。」他不告诉她,勾着她的肩往上走。
她瞪他一眼,唇角泄漏了笑意。
她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会从一开始的怒目相向,演变成现在勾肩搭背的哥儿们。
不过,比起他突来的温柔带给她的心悸与窒息,她还是比较习惯他将她当男人婆,当朋友。
不谈情、不挖过去,不受任何事影响,不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现在的她是由好长好长一段过去的她慢慢成型、定型,那些自我否定、痛苦的日子,此生,她都不愿再尝。
下一个档期的预告片才开播,两人已经抢爆米花抢得不亦乐乎。
蒋拓怕她饿着,点最大的爆米花,两杯可乐。
他用左手捧着,她一伸手取,他就用右手进攻,抢夺她手中的爆米花。
「你很幼稚耶……」她低声骂他,却用更快狠准的速度,抓起、塞进口中,然后得意地向他示威。「抢不到咧!」
他暗笑,笑到快内伤。
从半熟到六分熟之间的差别,在于他发现她软硬不吃,激将法也骗不了聪颖的她,但是,一跟她较劲,她的精神全来了,全神贯注,只为赢他。
她不要他客气、体贴,把她当女人保护。他可以无赖一点、蛮横一点,只要气势压过她,她就算嘴里叨念着,举止间却可以发现已退让几分。
这样强势又不愿认输的个性,两人倒是很像,只不过,他得聪明地清楚什么时候该让她,什么时候要压制她。
也难怪她说没几个男人入得了她的眼,要在各方面都能胜过她,让她心服口服的男人……恐怕不多。
灯光暗下,影片正式开始,原本还稀稀落落的交谈声,此时同时停下。
蒋拓看电影,也看倪巧伶。
银幕上忽明忽暗的光线映在她清丽细致的五官有种神秘的朦胧美,他尤其喜欢她专注于一件事情上的神情。
他还发现,当戏院里所有女性都被突然放大的音效和画面吓得惊声尖叫时,她只是略往后弹了一下,瞪大眼睛,完全不怕。就连吃爆米花、喝饮料,视线始终没有偏离正前方。
她很勇敢、很大胆,不禁让人怀疑,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能让她惊慌失措,卸下那张冷静的面具。
也许,是她阻止自己出现大惊小怪的表情。
他悄悄将爆米花换手拿,左手,握住她的。
她很快转头瞄了他一眼,以为他怕,将手抽出改覆在他手背上,还安抚似地轻拍了几下。
他微微一笑,这世界上,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认为他需要被照顾的女人。
莫名地,他很想吻她,想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当他这么想时,他也已经侧过身,做了。
倪巧伶只感觉前面的画面瞬间转黑,下一秒,她的唇已被湿热包覆,她瞪大眼,完全无法以逻辑判断蒋拓这个人的行为。
他们看的可是恐怖片,不是文艺爱情片啊!这样,他也能发情?
蒋拓得不到想象中的反应,更深地吻她,探出舌尖挑开她的唇瓣,肆无忌惮地翻腾吸吮,想挑起她激情,却害自己陷入自食恶果的热胀中。
她无法思考,无力推开他,他是个恶魔,对她施了恶法,她双手支在座椅上,承载着他霸道的热吻,身体仍不断往下滑,鼓噪的心跳声压过震撼人心的杜比音效,整个人开始晕眩。
那尝过却不愿想起的欲望,一下子就被他唤醒。
好久……他才放开她。
意犹未尽、不可思议盯着她的唇,他很难受……绷得好难受。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她补充氧气,喘着,虚弱地说,庆幸自己还能发出声音。
蒋拓没有移开,反而倾身贴在她耳边,老实告诉她:「我想,我中了妳的毒了……」
这句话无疑像颗毁灭性的核弹,震碎了她伪装的镇定。
她何尝不是意乱情迷,何尝不为自己的感觉迷惘,只是她没有经验,不清楚这样忽而荡高又忽而坠落的心情要持续多久……更无法预见两人关系继续纠缠不清下去,她的世界将瓦解成什么陌生的样子。
但,她也清楚,如果这一切能够计算、抵挡,她也不会走到如此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感觉仿佛站在悬崖边,被强劲的风吹袭着,稍稍再移一步就要坠落……她会不会粉身碎骨?
蒋拓靠回椅背,手却紧握着她的。
他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一瞬间,他被吸引,强大剧烈到胸口骚动难耐,他甚至认为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无预警、找不到理由,从几个小时前冲动地想见她,到此刻不想放开她,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头雾水。
没遇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多用来对杠,共赴云雨过后,面对的是她的冷漠;他不确定她对他的感觉,如此冒险,有可能再添一笔败绩,他却像得了失心疯,控制不了。
他握着她的手,一会儿揉捏着,一会儿送到唇边,爱恋地又亲又咬,把倪巧伶撩拨得坐立难安,根本无法专心看电影。
这转变太大也太快,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不晓得他是不是本来就有这个毛病,看电影喜欢乱亲、乱抱……
她只是拚命告诉自己,要不为所动,以不变应万变,也许,他正是要看她失控的表情,嘲讽她易被挑动的情绪。
她偏不,表现得犹如一座不动的山,任他像只猴子翻滚挑动,就是不吭一声,看他还能怎么样。
***
蒋拓的手一直没松开。
直到电影演完,观众陆续离开戏院,他牵着她,在灯光亮起后,从容不迫地走下台阶,恍若未见她睨着他的一双冷眼。
「要不要陪你去上厕所啊?」她终于忍不住,戏谑地问。
「妳想上厕所?我陪妳去。」他还没感觉她的火气,仿佛她的手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应该躺在他掌心中。
「谁要上厕所!我意思是,你是国小学生吶?这么爱牵手,想跟我当好姊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