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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啦!”她真的被这根木头气死了。“是让你再说一回……日前,在议事房里,你跟朕讲的那些话……”又窘又迫,她害羞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步惊云怔了一下,仿佛有点醒悟过来了。

  她何时开始改变对他的态度?

  她喜孜孜地告诉小豆子,他称赞她。

  她说,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受到肯定,心里很是欢喜。

  她……原来很容易讨好,只要夸她一句,她一颗心都可以掏出来送人。

  他心头一紧。十年来,他自以为为她尽心尽力,其实从未了解她,不知道这副小小身躯上,扛着天大的责任。

  她坐在龙椅上一天,就抛不下百姓众生,她有多少治国策,可以将齐国重新带入昌盛繁荣,她也想尽办法、委曲求全地去做了。

  偏偏,没人肯定她,没人愿意给她机会实行那些理想,她的挫折可想而知。

  当她被打击得彻底失望的时候,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鼓励给了她无边的幸福。

  终于,她坚硬的心防碎了,为他泄出一缕情愫。

  他半生在江湖上打滚,不敢说看透世情,练出了八风吹不动的本事,但在她羞涩的目光中,那颗坚硬的心柔了、化了。

  不自觉地,他连素来淡漠的语调都变得轻柔。“皇上高瞻远瞩,实仍旷古明君。”

  “啊?”这样赞她,是不是把她捧得太高了?可她又好开心,羞红了脸,螓首低垂,一双脚在地上踢踢蹭蹭的。

  他蹲在她身边,两人靠得近,她身上传来淡淡药香,是春风化雨丹的味道。

  连日来的药浴虽然仍未彻底强壮她的身体,却滋润了她的肌肤,漾出盈盈光泽。

  他看着健康的她,整整八年来,日夜看护丹炉的辛苦全数化成了欣喜。

  “皇上于政务确有独到之处,只不知,皇上是否有意亲自参政?”

  她歪头望他。“朕是女子。”他莫不是忘了,齐国祖训,妇人不得干政。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来改。臣记得皇上以前说过,极西之地,确有小国,名兰斯,向来以女子主政,照旧屹立千年不倒。”

  “我会跟你说那种事?”印象里,他们从前感情不好,除了吵架,不谈其他的。

  “皇上念书,臣就站在旁边,自己记得。”

  “是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她读那些书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前的事?难为他刻入了脑海。

  她瞥他一眼,见他脸上的认真,不再觉得像木头,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专一。

  “兰斯国确实是女王主政,但齐国与兰斯风俗、人文俱不相同,不能一概论之。”

  “事在人为。皇上……”沉吟片刻,他以一种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皇上若有意亲政,臣愿效犬马之劳。”

  她愣了半晌。“为什么?”

  “那些治国策都是皇上的心血,不该被尘封。”

  她低下头,心口堵得慌。自从改变了对他的观感之后,她发现长年累月,他的所言所行皆以她为出发点。

  她以前老是抱怨上天不公,给了她一副好脑袋,却将她生为女儿身;让她登上大宝,却只能当个傀儡,这种动辄得咎的日子简直要磨死人。

  其实老天爷是很公平的,磨难她之余,却给了她一个步惊云。他宠她、怜她、惜她,更懂得欣赏她,那她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做皇帝,或许初登帝位时想过,但被人操弄久了,如今我心里也很矛盾,想去做,又怕烦……”那娇媚的眼神锁着他,目光刻划他粗犷的五官,阳刚而性感,让她心头有些发麻。“步惊云,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是想争取他的认可吗?“皇上的意志,臣必效死尔。”

  她噗哧笑出来。傻木头啊!谁要他去死了?她想要的是听他说几句情话。

  但这似乎比要铁树开花还难,他认真而专心,却笨拙又傻气,要他的爱很容易,要他谈情……她得再加把劲儿。

  “喂!”她对他勾勾手指。“朕累了,抱朕回凤仪宫。”高举着两手,期待他的怀抱。

  对于这近似勾引的举动,他一无所觉,反正抱她回宫抱得也很习惯了,大掌揽住她的腰,身如大雁,滑过天际,迅速往凤仪宫掠去。

  待会儿叫储笑梦再帮她洗一趟药浴,调理身体是每天必做的事,不能间断,然后他再……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感觉身体怪怪的,是又有刺客吗?不像,他没察觉到杀气,倒是胸口处有一股暖意蔓延。

  什么东西?他眼神下移,只见齐瑄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小手揪紧了他的前襟,粉色的小脸红通通的。

  “臣动作太快,惊扰了皇上?”

  “没有啊!”她微抬头,给了他一抹如百花盛开般娇艳的笑容。“相反地,朕还觉得非常舒服呢!”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他似有所悟了,黝黑的面庞上闪过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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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不想看到一个人的时候,三不五时便会撞见他,想念他的时候,就是不见他的身影。

  齐瑄如今便懂了这滋味。

  她以前讨厌步惊云,想方设法避着他,却总是逃不出他的监视,只能恨得牙痒痒的。

  而今,她有点喜欢和他在一起,让他宠着,听他口中吐出对她的赞美之辞,日子就快乐得像飞上天。

  偏偏,她越想和他在一起,他就越常闹失踪。

  “格老子的,这家伙最近越来越不负责任了。”找了步惊云约半个时辰,找不着他的人,齐瑄气呼呼地回到凤仪宫,对储笑梦抱怨。“笑梦,你那师兄搞什么鬼,他可是我的贴身侍卫耶!却成天不见踪影,是不是不想干了?”

  储笑梦手里拿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道:“师兄在议事房与李友合吵架。”

  “啊?”步惊云和李友合不是结拜兄弟吗?怎么吵起来了?难道出意外了?齐瑄知道步惊云武艺一流,但很多事情不是靠拳头就能解决的。

  步惊云太忠直,他是那种发了誓便至死遵从不移的人,但李友合不是。他有才,却少肚量,对于政敌,不论亲疏,统统死整。

  她毫不怀疑,步惊云若与李友合翻脸,死无葬身之地的绝对是步惊云。

  不行,她得去搞清楚,这对结义兄弟为何争吵?顺便提醒一下步惊云,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同样不可无。

  迈起双腿,她以这一生最快的动作跑向议事房。途中摔了两次,没有步惊云在,没人扶她,她摔得是既华丽、又惊天动地。

  手掌擦破了,手心热辣辣地疼,但她心里更急。

  她气喘吁吁地来到议事房门口,已经虚脱到没力推开那道门了。

  剧烈的争执从门里传出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是李友合的,而徐缓低沉的嗓音则属于步惊云。

  她听了一会儿,很是讶异。造成他们争吵的主因居然是她书写的治国策。

  步惊云希望李友合好好看一下齐瑄的策论,如何地强国、富民,但李友合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妇人干政,国之将亡,两人吵到最后,李友合控制不住,又开始摔东西。

  “鼓励行商,人人争利,那还有人去种田吗?等田地荒废,粮仓里空无一物,大家吃珍珠玉石饱肚?三弟啊三弟,你莫不是被狐狸精迷了心,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齐瑄不在乎李友合反驳她的政见,反正她被驳得很习惯了,但说她迷惑步惊云,有没有搞错,这叫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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