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下的阎逸站在池边,看着在池中载浮载沉的父亲尸首,脸上一片漠然。
这全是他们的错!该他的,谁也不能夺走!他用力咬牙,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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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铺子里的阎逍接到仆人传来的消息,立刻赶到阎逸家。
一进阎央的房间,阎逍看到视如亲爹的叔父躺在榻上,喉头一阵哽咽。他缓缓走近榻边,望着叔父的面容,眼眸不曾稍瞬。
那脸,是他自小熟悉的;那眼,总是充满关爱地看着他;那手,常常搭着他肩膀鼓励他……为何,如今他却是静静地躺在那儿,再也不见他扬起慈祥的笑?
阎逍双膝点地跪了下来,垂目低首,撑着大腿的手,因强忍哀痛而微微颤抖。
“……少爷呢?”须臾,等到能平静开口,阎逍缓声问道。
“他去为老爷挑选棺木了。”一旁的仆人拭泪回答。
阎逍抬头,望向老人的脸,他的眼眸半张,似乎心有不甘。他胸口一恸,咬牙强忍悲伤,伸手轻轻将他眼帘拂下。
“事情怎么发生的?”想到当初陪他走过丧亲之痛的尊长,如今也撒手弃他而去,他不禁眼眶发热。
“老爷可能是为了追飞走的鸟儿,失足滑落水池,等我们发现时,他已经……已经……”忆起那场景,仆人泣不成声。
阎逍额抵着榻沿,心里懊悔不已。如果知道相聚的时日无多,在前几天叔父来找他时,他会更和颜悦色些,而不是故作冷淡。
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时间?更让他懊悔的是,他竟让叔父带着担心,怀着遗憾地离开人世……
好不容易抑下激动的心情,阎逍张开眼,看到阎央的右手紧握成拳,心觉有异。而且那只手布满了伤痕……
他试着去扳,原本握得死紧的手,此时却毫不费力地被扳开了,一块青玉缀饰滑落榻上。他拾起,拿至眼前端详。
为何叔父手中会握着这个东西?为何叔父手上会有伤痕?难道……他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杀害?!
阎逍震惊地看向叔父,却见已死去多时的阎央自眼角渗出汨汨的泪水。
这画面,让他的胸口仿佛被揍了一拳,痛得他无法呼吸。难怪叔父死不瞑目,他的确是被人杀害的!
“谁发现老爷的?”他开始冷静思考,抽丝剥茧,定要找出真凶。
“一个婢女。”
婢女不可能会戴着男人的腰间缀饰,何况,那块玉的质地极佳,一般百姓也买不起……阎逍一震,窜过脑海的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今天有人来过吗?”他希望,是他想偏了。
“只有徐掌柜来过,好像才待一会儿就走了。”
这个答案,回答了一切,阎逍仍挣扎着,不愿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不会的,逸弟不可能连亲生父亲都下得了手……他想说服自己,但所有的动机及证据,都指向阎逸与徐士维。
“是他吗?”阎逍颤着唇,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
那双紧闭的眼,再次汨汨地流下了泪。
阎逸沉痛闭眼,再张开时,眸心盈满狂燃的怒火。徐士维发现了什么,为何要对无辜的叔父痛下毒手?而阎逸不但没有阻止,竟还成为帮凶!
顾虑到叔父的心情,他曾想过,是否要放过阎逸。他以为只要把徐士维带离他身边,阎逸应该就能改过自新,重新再来。
没想到阎逸竟如此泯灭天良,竟连父亲都亲手杀害!熊熊燃烧的怒火吞噬了他的仁慈,阎逍站起,望向叔父,在心里许下承诺——
他绝对会替叔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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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消息的朱履月在房里哭红了眼,想起阎央和蔼的笑容,心里好难过,不住垂泪哭泣。
突然,门被推开,阎逍走了进来。
“相公……”她起身,哽咽得无法言语。
阎逍走近她身边,不发一语地紧紧将她揽进怀中。他需要她的温暖,来拂开那片将他笼罩的黑暗,镇稳他心里的痛……
收得死紧的手臂,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朱履月咬唇,泪水潸然而下。他的肩在颤抖,他的心在狂跳,她感觉得到他激狂的情绪,已几乎让他无法承载。
“你还有我,还有我……”她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在他耳畔不住低喃。“我是你的妻子,让我为你分担……”
温柔的话语似水,流进了耳里,缓缓地融进了他的身体血脉,温暖了他。阎逍闭眼,将额抵在她的肩窝,激动不已。
他没想到,她的纤细身子,在此时却成了他倚靠的力量、依靠的港湾……在她的环拥下,几乎将他心撕裂的痛缓和了,只余下悲伤,难过尊长的逝去。
这一夜,他让自己留在寝房,留在她的柔情中,抚慰着他受尽创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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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天才透亮,连番的呼喝及嘈杂的脚步声纷乱了阎家主宅。
熟睡的阎逍瞬间清醒,只来得及用丝被将身旁的她覆住,门立刻被“砰”地撞开,一群手持长矛、刀剑的官兵冲进内室,绕着床榻将他们团团包围。
方从睡梦中惊醒的朱履月坐起,吓得脸色发白,揽着丝被,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随后走进房间的阎逸看到他们共处榻上的模样,眯了眼,一脸邪笑。
“连我嫂子你都碰了,白白便宜你了!”他啐道,而后对官兵呼喝道:“快,把他抓起来!”
“全给我住手。”阎逍沉声冷道,不想他们无谓的拉扯害只着单衣的她被人瞧见,凌厉的眼神朝众人一扫,视线最后定在阎逸脸上,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芒。
阎逸一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而接触到他视线的人,全都定在原位,不敢动弹。
“我自己下榻。”他跨下床,未着外袍的他站在众人面前,即使衣衫不整,仍无损他威风凛凛的气势。
后来进房的徐士维见全部的人都被他震慑住了,不禁恼怒大喊:“你们还全呆着干啥?快把他抓起来!”
官兵们这才回神,一拥而上,把他双手钳制在背后,用麻绳绑住。
“相公!”朱履月惊喊,慌得快哭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抓他?
阎逍不避不闪,宽阔的背依然挺直,冷静从容的神态,仿佛加诸在他身上的束缚并不存在。
“阎某做了何事,需要如此劳师动众?”他目光森冷地看着主导一切的两人。
“你的恶行都已败露,还想故作无辜?”徐士维嗤笑,脸上挂满了得意。“等到了大厅,你就知道了。带他走!”他手一挥,领先转身走出房间,阎逸也赶紧跟了出去。
“还不走……”官兵正想推他,但被他回身一睨,伸出的手顿时收了回来。
其他的人想去拉榻上的朱履月,阎逍见状,厉声斥喝:“不准碰她!”
那杀气腾腾的气势震慑了众人,全都不敢造次。
“履月,”阎逍看向她,严峻的面容立即敛起,转为温柔。“别怕,等会儿到大厅,我等你。”
朱履月望进他的眼里,那片深湛是如此平静,安抚着她惊惶不安的心。
“嗯,好。”她点头,把悬在眼眶的泪逼回。
“走吧,任何人都不准留下。”阎逍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