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人有傻福,嫁给傻子未必就是坏事。”赫显贵顿了顿,又劝,“嫁入了李家寨,你想要什么都有。”
听见从小关心她的大伯竟然说出这种话,她的心开始有些揪痛了起来,连带著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在不断的发冷,她抿著唇,怔怔的望著面前嘴巴一张一阖说著话的男人。
“月夜,大伯这也是为你著想,如果嫁入李家寨,将来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荣华富贵也都近在眼前。”
是吗?大伯是为她著想吗?为何她无法体会出来呢?垂下头,她望著脚底浅灰色的地面。“大伯的意思是,要我嫁给那个傻子?”
赫显贵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啊。”
“大伯觉得,我嫁给那人,真的会幸福吗?”
“至少这样的夫君将来不会花心,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况且李头目……”
“大伯。”赫月夜打断他的话,“我要嫁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寨,我只想找一个可以爱上一生的男子为夫,并不在乎是否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她抬起头,望著他的眼中盛满悲伤,“若是嫁给了那人,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快乐的,不是因为他是傻子,不是因为他已近三十的年纪,而是因为我不爱他。若是我爱这个人,那么即使他是傻子,即使他是残废,即使他身无分文,我都会嫁的!”
“你——”赫显贵怔仲著,在这一瞬间,仿彿看到当年的弟弟,站在他面前说着——
大哥,我之所以会毁婚,是因为不爱她。若是我爱她,无论她是小姐也好,丫鬟也罢,甚至是青楼歌妓抑或是路边乞丐,我都会娶的。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我只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携手一生。
太像了……太像了……
月夜果然是弟弟的孩子,连说出口的话都这么的像!
“我以为大伯是这个家中唯一对我好的人,你对月夜的怜,对月夜的惜,月夜都一一记在心里,所以……所以……”赫月夜贝齿咬著下唇,颤著身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那个疼她、怜她的大伯就此消失,然后变成一个陌生的人。
“月夜,你真像你爹……”赫显贵叹了一口气,颓丧的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站起身,直直的朝著门的方向走去。
赫月夜垂下眸子,任由牙齿把唇咬得发紫。
门,开了又关,屋子内静悄悄的,只剩她鼻间发出的抽泣声。
在记忆中,大伯虽然胆小怕事,但是对她却是极温柔的,总是会对她笑,会摸著她的头说:“月夜,大伯无论如何都会把你养大成人。”
大伯啊大伯,他可明白在她的心中,已经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第二个爹爹,当作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她的脑海中曾经清楚记著大伯那张慈祥的面孔,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越来越模糊了?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的头上。是谁,是谁的手?
接著,她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低沉的声音淡淡的道:“你总让我感到意外。”
是谁,是谁在说话?
她寻求依靠的把脸埋在那个胸怀中,他的声音一下子就瓦解了她所有的坚强,让她只想痛哭一场。
“我……我对自己说过不哭的,在爹爹和娘亲死的时候,我说过不哭的,可是现在……”鼻子好酸,眼眶好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御承无言的看著埋首在自己怀中的人儿。刚才她是明明那么坚强,现在却脆弱得不堪一击,这又是他所不曾见过的表情,让他贪婪的想要看得更多。
他抬手勾起了她的下颚,看到的是她那咬得发紫的嘴唇,以及流泪的双眸。
心,猛的像是被抽了一下。她哭得心碎的模样,令他心疼。
心疼?眸子倏然一眯,他若有所思的直盯著她。原来,自己也会去心疼另一个人?!
“别咬了。”他的手指撬开赫月夜的贝齿,让她的唇得以解脱。
“大伯是我最亲的人,我一直以为他是希望我幸福快乐的过一生的。可没想到我错了,对大伯而言,原来我的快乐、我的幸福,根本就无关紧要!”说话的同时,泪珠从她的脸上淌下来。
她明明哭得很丑,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还是在疼呢?
屈起手指,他情不自禁的第一次帮人拭泪。温热的眼泪,在他的手指上变得滚烫,让他心里疼痛的感觉更加厉害了。
他不喜欢她哭泣的样子,不喜欢她掉下的眼泪,更不喜欢她伤心。
“别哭了。”他有些不耐的道。
赫月夜的眼泪依旧不停的往下落。
疼,越来越疼!她的眼泪竟让他心口的疼痛不断扩大、扩散著……
“不许哭!”御承猛的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眸,俯下头,拚命的吮干她脸上的泪。
他不想要看到她的泪珠,那仿彿是一把剑,而她正握著这把剑,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
刚才他竟然吻干了她所有的泪,然后第一次气急败坏的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哭了。
自己应该要愤怒,应该要生气的,可是她却有些感激,因为若不是他这样做惊呆了她,也许她的眼泪会一直掉到天明。
酒气弥漫着屋子,赫月夜晃动着酒杯,想着不久前发生的点点滴滴,仰首把酒灌进嘴里。生平第一次喝酒,除了辛辣与苦涩之外,她实在品尝不出美味。
不过,她仍是想要喝,因为她想要一醉解千愁,不愿意去想大伯,不愿意去想赫家,也不愿意去想那被她拒绝了的亲事。
“你……怎么不喝酒?”她以手撑著脑袋,问著坐在她对面的御承。
“不想喝。”他冷淡的态度犹如一个旁观者。
“唔,酒不好喝,你还是别喝的好。”她喃喃著,突然打了一个酒嗝。
“既然不好喝,就别喝了。”
“可是我想醉,也许醉了会比较好吧。不过真奇怪……嗝,为什么我喝了那么多酒却还没醉呢?”
“你已经醉了。”他瞥著她脸上的绯红道。待在她的身边越久,他的情绪似乎就越受影响。他不喜欢刚才那种心痛的感觉,可是却又没有像以往对待令自己不悦的人一样杀了她,是因为赌约的关系吗?
“是吗?”她傻傻的笑了,“我醉了,原来我醉了……”迷蒙的眼盯著那张被烛光染上一层金色的脸,她突然有一种迷醉的感觉,很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如果可以看上一辈子,她会不会觉得幸福呢?
“御承……我……一直想要说一句话。”
“说什么?”
“你真的好美!”她嘴角弯弯的道。
美?御承闻言皱眉。若是没记错的话,敢对他提这个字的人,都已经去见阎王了。
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乞丐,不对,你……你是乞丐吗?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不是乞丐,那你是……什么呢?”
“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
她摇晃著脑袋,眼皮渐渐沉下。“我……不知道。”
砰的一声,她的脑袋就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的醉倒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著她。“知道吗?你刚才已经死了一次了——若是换成别人的话。”是的,如果刚才说他美的不是她,而是别人的话,此刻定然已经横尸在此。
看着她红通通的脸,以及那半张的双唇,他像鬼迷心窍似的弯下腰,抱起了她。
自己是对她心软了,所以才会想要把她抱到床上躺好,让她睡得舒服些吗?御承无法理解自己异于往常的举止,蹙起了眉头,盯著怀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