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哲孟及项仪儿坐在厅堂里,贝家两兄弟也分别站在他们两侧。
此堂上那大大的双喜字,仿佛带着深深的哀伤。
“娘,妹妹来了。”贝逸然看着赵镇帏抱着贝凝霏,一步步缓缓的走来。
看着赵镇帏眼中的泪,看着他怀里没有生气的凝霏……那不再活蹦乱跳,不再成天跟他抢东西吃的凝霏……他再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逸儿,不要哭,今日是凝霏的大喜之日,有这么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祁王爷照顾着凝霏,咱们要高兴,要欢喜,千万不能哭,说不走这份喜气真能将凝霏唤醒过来。”项仪儿没有流泪,她的嘴角带着浅笑,看着她那美丽却命苦的女儿由女婿抱着向她走来。
“新娘拜别父母!”福伯在一旁高声喊着。
赵镇帏站在贝家两老面前,单膝跪下。
“仪儿,替凝霏盖上红盖头吧。”贝哲孟将手中的红帕子轻放在爱妻手里,搀扶着她往女儿走去。
项仪儿走到赵镇帏的面前,却迟迟舍不得将红盖头覆上女儿的脸。
看着他怀里那美得仿佛天仙下凡的凝霏,她不禁想起凝霏小时候那副总想让她抱,却又害怕的模样,还有每回被谷珊珊责打后那双泪汪汪的大眼……
“孩子啊——”
项仪儿再也无法故作坚强,痛苦、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红盖头就这么飘落在地上。
“凝霏!我的凝霏!你醒醒……你还没喊我一声娘啊……你还没向娘亲奉茶……怎舍得就这样离开?这一别,千里迢迢,相见又是何时?纵使天上人间有相逢,但你要娘怎舍得啊?你醒醒啊……醒醒啊……”项仪儿的手紧紧的扶着贝凝霏的小脸,哭得无法自己。
在场的人,全都被她的哭喊深深撼动,无不热泪两行。
这时,赵镇帏仿佛瞧见贝凝霏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等等……”
难道是错觉吗?他赶紧腾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小脸。
“霏霏,你是不是听到了娘的哭泣?是不是?”他不断轻拍她的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项仪儿也不敢置信的仔细看着贝凝霏的脸,所有人也都围了过来。
没多久,贝凝霏的眉微微皱了一下,众人见了,莫不欣喜若狂。
“快!快请童师娘,王妃醒了!”一旁的秦尚大声的朝外头喊着。
“霏霏,快睁开双眼,你快瞧瞧,所有的人都为你忧心着!醒来,别再睡了,快点醒来……”赵镇帏亲吻着她的额,不断地轻声说着。他不住在心里祈祷着这不是幻想,生平第一次,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突然间,贝凝霏的长睫扬起,触碰到他的下巴。
“凝霏!”他往下一看,她的眼睛正缓缓的张开来。
是镇帏……
她方才仿佛听到大娘的大声哭喊,感觉到镇帏的唇正在她的额头上轻吻着。
当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时,她发现确实是他的脸正在她的面前。
“镇帏……”她对他扬起微笑,无力的轻唤着他。
“来了,童师娘来了!”一名小厮这么喊着。
童师娘来到贝凝霏身旁,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霏霏,你先别说话,护住气。”
虽然她的脉象还是虚弱的,但至少已恢复平稳,不再似前几日那般纷乱。童师娘朝众人一笑,微微颔了颔首后,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一旁的贝逸然更是高兴的呼喊出声。
“先把霏霏抱回房里。晴儿,跟我去熬药。”童师娘对赵镇帏这么道。没想到霏霏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回,最后竟是在自己将出阁时醒过来。
第十章
“你怎么可以这样,趁我没知觉时打算把我拐上花轿?”贝凝霏倚在床上,握着赵镇帏的手,轻声地说。
“你现在终于能说笑了,你可知道,这些天我有多难熬,多痛苦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息心里翻腾的激动情绪。
感谢天,他的凝霏总算醒过来了
“跟你学的啊!你最爱开我玩笑,现在换我开你玩笑了。”她抬起了手,拭去赵镇帏落下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却为她落下了男儿泪。看他身上穿着大红喜袍,却脸色憔悴,这些日子,他一定很不好受。
他们就这么望着彼此,拥抱住对方,此刻仿佛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两颗历经曲折后又再度相会的心紧紧的相缠,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分开他们。
不用甜言蜜语,不用情话绵绵,相拥的身子已说明了这份真切的情意。
直到外头传来些许声响,贝凝霏才从赵镇帏的怀里抬起头。
“娘呢?”她看向外头。记得她在醒来前仿佛听见娘的哭喊,喊得声嘶力竭,喊得心魂俱碎,让她心里好难过。
方才她喝完药后,镇帏就教所有人都出去,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一定也还担心着她吧
“她与爹在外头等着,我去请他们进来。”
赵镇帏依依不舍的吻了下她的小手后,才去外头请贝家众人进入内室。
“霏霏!”项仪儿看见女儿的身子已恢复许多,开心地奔至床边,紧握着她的小手。
“娘……”贝凝霏轻声的喊着她真正的母亲。
“我的好孩子……好孩子!当年你都撑得过早产的艰苦,娘就知道你一定撑得过这次的苦难。”项仪儿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永远不要流逝。
贝哲孟也上前,将她们母女俩一同拥入怀里。
“霏霏,你这一睡,自己睡得香,可知咱们贝府上上下下都夜夜难眠啊!”贝逸然皱起眉,佯装生气的瞪着妹妹。
“是啊!爹娘还有祁王爷都不知道为你流了多少泪。”贝皓然手里捧着一个大红布包着的东西,和弟弟一同调侃这个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妹妹。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她的目光梭寻着所有的人,发现还少了两位。“凝艳跟……姨娘呢?”
现在,谷珊珊不再是她的娘了,是凝艳的娘,而她的娘,是眼前这温柔似水,曾经是大娘的项仪儿。
“她们母女俩被拘禁在自己的院落里,等候发落。”
“爹,娘,请问你们想怎么处置谷珊珊与贝凝艳?”赵镇帏问道。
现在凝霏既然已醒来,那对恶毒的母女也该处置了。
“祁王爷,全由你发落吧。”贝哲孟摇了摇头。他没有资格说些什么,这一切若要追究,他不也是祸根吗
“镇帏,放过她们。”贝凝霏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犹豫。
“霏霏,若要放过贝凝艳,我还能接受,毕竟她是你的亲姊妹,你爹的亲生女儿,但谷珊珊罪不可赦!先是加害你娘,害她早产,险些丧命,之后又这样虐打你,欺侮你,甚至到后来还唆使贝凝艳来蛊惑我,对我下药,这样的女人,千死万死也不足惜。”赵镇帏气得巴不得将谷珊珊大卸八块。
“可是,今日的一切是因果,是共业啊!如果不是姨娘太爱爹,怎会发生这样的事?而爹若不是那么爱娘,又怎会漠然的对待我与姨娘?如果娘不是那么爱着她以为是亲生的凝艳,没有刻意疏离我,又怎会发生这一切?如果真要追究,怎么追究得完呢?”
既然她已认回了真正的娘,更有了镇帏这个疼她、宠她的夫君,那她还要追究些什么,计较些什么
“你……”
唉!他的凝霏就是这么善良,虽然气她总是如此心软,但他不也正是喜爱这样的她吗?赵镇帏摇了摇头,莫可奈何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