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惊吓的巴黎,即使是累坏了,仍无法习惯牢笼以外的世界,独自抱着棉被,卷成虾状,两行清泪挂在脸颊,浑浑噩噩地入了梦。
「送她走。」绝砚冷酷的说。
司徒靖则摇头轻叹。「砚,行不通的。你能把她送到哪里去?社会福利机构?精神病所?孤儿院?巴黎的案例太特殊了,送她到外头去,她迟早被害死!」
「对呀,小美人儿需要专业的人员教育她、开导她,外头的那些机构美其名会帮助她,其实只想把她当作研究品。」麦逸勋接口。
「不然你们想怎样?」有人动怒了。
那个女人天生是个麻烦,谁留着她,寿命至少减个十年、二十年,绝砚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向不感兴趣。
况且,巴黎算是哪根葱啊?要他为她浪费心神,慢慢等吧!
「不怎样,你得照顾她。」
「凭什么?!」
麦逸勋奸奸的笑了。「凭她是你妹妹!」
绝名豪和万柔做了他不到一个月的爸妈,绝砚都可以无怨无悔地记挂他们二十年,为何独独对巴黎,他要表现得这么无情?
绝砚的脸色铁青,全身肌肉紧绷,好象恨不得上去海扁好友一顿。
不,他不认这个妹妹,他没有妹妹,他不可能接受她身上流有一半任虎的血液!「她不是我妹妹,今天下午,我就会叫人来把她带走。」绝砚很坚持不要她。
「砚……」麦逸勋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司徒靖却挡下他的话,直言道:「你当然可以送她离开,但现在并不合适。」
绝砚转头看他。
「任虎刚死,警方正展开紧锣密鼓的清查行动,巴黎流落在外,不小心,若泄漏出任虎的名字,与他串联在起,结果相当不利于咱们。」
毕竟巴黎不仅见到他们三人的真面目,还来到了「铎欢」。
绝砚的双眉再度皱起。
「再者,逸勋说得对,她跟你还算有些关系,看在万柔的面子上,你是不是让巴黎适应外面的世界、有了基本的常识、有了谋生的能力,再让她自行离开比较好呢?」
一番话分析得头头是道,司徒靖聪明的闭口不提「妹妹」两字。室内一片沉默。
绝砚陷入天人交战的思索中。于情于理,他对巴黎都有无可推托的责任,只是……
罢了,照大师兄的意思去做吧!「好,我照顾她到她可以独立为止,多一天都不行!」
这是绝砚的底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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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人儿,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喜不喜欢?」这幢位于阳明山的别墅,一般老百姓可住不起。
「嗯,喜、喜欢,谢谢先生。」巴黎没抬头看,直向麦逸勋道着谢,脚步还是离他人好远。
麦逸勋也不介意,依旧用着很宠溺的语气说:「叫我逸勋哥哥,叫他……嗯……绝砚好了,别老是先生、先生的喊。」
巴黎小心地掀眼偷望绝砚,见他面无表情,才嗫嚅道:「逸勋哥哥……绝、绝砚好了……」
「噗!」含在口中的茶水未吞下,麦逸勋喷得满地都是!
「有……不对吗?」她眨巴着大眼问。
「哈哈哈,没有、没有。」
绝砚冷瞪麦逸勋,接着又冷冰冰的朝巴黎介绍身旁的女士。「这位是你的老师,无论你想学什么、想吃什么、想去哪里,她都会帮你,懂不懂?」
「懂……」老师?巴黎会懂才怪。
「巴黎小姐,你好,请多多指教。」穿著类似军装的服饰,看不太出年纪的女老师,衣领、肩线熨得一丝不苟,活像是纳粹的女军官。
「小美人儿,乖,要跟老师握个手喔!」见老师的右手杵在半空中,绝砚的俊脸又变得粉难看,麦逸勋连忙出声。
巴黎退后一步,又一步,死都不肯伸出手。
「逸勋,带官老师去她的房间参观,顺便告诉她实际情形。」绝砚走近巴黎一步,又一步。
「砚!」
「还不快去?」把闲杂人等赶出门,他半俯下头,盯着跪趴在地上发抖的巴黎,不费吹灰之力攫住她,眼睛与她平视──
「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再咬人一口、再掉一滴眼泪,我马上剥了你的皮!」巴黎抖得更厉害,眼泪悬在眼眶。「听清楚了没有?」
绝砚光用一只手掌,就稳稳擒住她心形的小脸。
「听……听、听清楚了。」
「还有,不准躲人,在这里,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小家伙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略梗着嗓音,感动的蛋。说:「绝砚好了……你……你的手……热热的。」身体也是。
巴黎被他抓着,娇小的身子等于是贴在他的躯干上,因此,绝砚男性的热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传送给她。
绝砚僵了僵,见她柔嫩的小手缩了又放、放了又缩,迟迟不敢碰上他,心头忽然一阵抽痛。
生活在牢笼里的她,竟不知触摸他人的感觉是什么!
他黝黑的掌粗鲁地覆上巴黎,将她的一双小手压进自己的胸膛。「笨蛋!活人都是热的!」
绝砚告诉自己,他没心软,他只是受不了她的笨!
手心暖暖的温度,让巴黎剎那间忘了害怕。
她嫩白的指尖轻戳着绝砚,感觉到他的肌肉霍然绷紧。
「对不起!」迅速抽回手,巴黎以为他会痛。
绝砚深不可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
他放下她,手却还牢牢握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缩回角落。「你要赶快适应和别人相处。」
这样他才能快点把她扫地出门!
巴黎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很好!」她最好不要考验他的耐心。
绝砚松开她,准备走出房门。
「等一下……」巴黎唤他,「请问……任先生呢?」
绝砚顿住脚步。「他不在,你不高兴?」
他们离开任家的时候,她吓得睁不开眼,所以任虎凄惨的死状,她并不知道。
「什、什么?」他的眼神又凶恶了起来,巴黎忍不住结巴。
多年来,她的世界只有任虎一个人,会问这个问题,再正常不过。
「他死了。」
「死了?」巴黎摀着心口,无法消化这个噩耗。
她明白死的意思,任先生怎么会死?
「他把你关在笼子里二十几年,他死了,你还替他难过?」绝砚看到一颗眼泪掉落地毯,随即不见。「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甩掉刚刚不小心冒出头的怜悯之心,他甩头就走,完全不想和这个纯洁到令人作呕的女人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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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巴黎的进步,大家有目共睹。
严格的官老师,从基本的注音符号、国语字汇教起,其间还掺杂着家电用品的使用方法,以及一般人际相处的礼仪。
巴黎是个很认真、也很用心的学生,往往隔日验收成果的时候,她都能让官老师竖起大拇指称赞。
「咿呀……」门板上没有传来敲门声,直接被人由外推开。
「绝先生。」推推眼镜,官嫚语望向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态度是礼貌的,意思却是询问的。
他已经打断了她的教学。
瞧瞧巴黎,一见到来者是他,笔都握不好了,遑论是写字。
绝砚倚在书桌旁,合身的黑色西装让他看起来更高、更壮,感觉也更危险,而他难得梳理的头发服贴在脑后,束成一小撮马尾,显得极具个性。
「今天的课上完了吗?」他问,不很荀同地瞥着簿本上丑不拉叽的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