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你想报复我,让我后悔?”
报复、后悔?说得严重了,纪颖何德何能,教少爷挂心。
“说话啊,你想抗议什么?抗议皇上赐婚,抗议方嬷嬷、皇后,还是我!”
抿唇,不吐半句言语,她牢记,自己没立场、没身分。
“我猜对了?所以你不同我说话,你孤僻到所有人都怕你、你执意和方嬷嬷作对,你刻意惹恼皇后,让她不得不想办法惩治你?”
什么?不得不惩治?
原来这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真有趣呢!她身上几百个针孔居然是她孤僻惹的祸;一日二回的冰火交加,是她抗议不成的结果。
纪颖啊、纪颖,你怎么会跑去同人作对呢?你怎能忘记,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
她想笑、想仰天大笑,她真正天大地大的蠢货!
“你做这些有什么好处?!”他怒道。
好处?有,失了武功,她时间多到能去学琴棋书画,试着让自己变成才女。她可以刺绣,绣出一幅幅双飞燕,以解寂寞。
知不知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是相思再苦,她都不会“坐愁红颜老”,不会“朱颜辞镜花辞树”,她的一生变得很短,那苦绛珠啊,终是魂归离恨天。
她不言语,静静相看他的忿忿不平,好似他的怒与她无关。
他真是不懂,做这些,除开让自己吃苦外,根本徒劳无功,她那么聪明,怎能容许自己做傻事?
他双目沉沉端视她,压下狂怒,语气冷淡:“你不想说话,行!但我要你牢牢记得,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要你死,你就给我安分活着。”说完,他拂袖离去。
很久,很久很久……她发现,幽暗的室内剩下她自己,与满室的冷清寂静。
他说,她的命是他的……
两行清泪,静静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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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嬷嬷将靖远侯府里里外外弄得焕然一新。
处处古董文玩陈列,苑里六色纱绫扎成的花灯闪烁,精致非凡,仙鹤、鹿、兔子……也在各园子里饲养着,新植下的桂兰荷桡,种种新品开出盛艳,五彩缤纷。
河畔石栏上,水晶玻璃风灯齐点;池间荷,荇鸟鹭诸灯,系螺蚌羽毛做成,上下争辉,真是个琉璃世界、珠宝乾坤。
夜里,成千宾客在侯爷府里齐声庆贺,这不是普通婚礼,而是皇帝嫁女儿啊!何况玉宁公主是皇上最钟爱的女儿,怎能不盛大奢华?
酉时一到,小厮喘吁吁跑来拍手,通知迎亲队伍到了。
家仆们会意,各按方位站妥,梁师傅领着众宾客在大门外迎接。
忽见一队骑马的禁卫军缓缓骑王西街门,下马,分成两行,面对面站立,立出一堵人马墙:半晌,方闻鼓号乐声,接下来的是三十来名身着粉色宫服的少女,舞着有凤来仪,缓缓进入侯府。
紧随在后的有笙萧管乐队、凤翌龙旌、雉羽宫扇……一队队走过,然后是骑着白马的新郎,以及一顶金顶大红绣凤銮舆。
新郎新娘到,长串鞭炮开启热闹婚礼,熙来攘往的宾客,全是朝中当权的达官贵人。
连宇渊想除去的肃亲王也到场了,这段日子,他几次攀交,一心想摸透宇渊的虚实,但城府比他更深沉的宇渊,始终让他看不出所以然。
紧接着,傧相赞礼,拜了天地,登堂相礼,送入洞房。
夜深,宾客散尽,宇渊进入新房,按着方嬷嬷指示,行过种种礼仪后,众人退出新房,一匆儿,热闹的屋里安静下来。
宇渊站到窗边,仰望夜空。今日,颖儿可好?
那日争执过后,他再没到过探月楼,菊花说,她身体渐渐恢复健康,她又开始读医书了,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心情也在慢慢回复当中?
他不近床,不多看新娘一眼。
说心底不介意,是假的。他当然明白,把颖儿的事记在公主头上,并不公平,但若不是她,颖儿不致受苦。
“相公。”玉宁公主撤下红帕子,走近宇渊,仰头,看着她将仰赖终生的男子。
他俊朗英挺、风流倜傥,他不凡的气度教人激赏,轻轻噙着笑,这样的男子,是天底下女子的心仪对象,她何等有幸,有郎君相伴。
“公主。”他带着疏离,退开两步。
只见她盛装艳服,偏着脸儿,似粉荷露垂,娇羞妩媚,极美,难怪人人都赞他好运,竞得公主青睐。宇渊不得不承认,面对这般美丽的女子,凡是男人,很难心生厌恶。
他尚未想过如何相待,约莫就是相敬如宾、尽责认分吧。
“别叫我公主,唤我玉儿好吗?嫁给相公后,我再不是公主了。”温柔的清脆语调,说出教人难以置信的话。
是他错估她?
“我听说颖儿姑娘的事了,对不起,方嬷嬷在宫里本就爱挑惹是非,嫔妃宫娥背后议论着,却拿她无可奈何,谁叫她是母后身边的红人,所有人莫不让她三分。当时母后作主,我不能有意见,我也想劝说母后,送颖儿小姐回府,可是……很抱歉……”
她顿了顿,之后,臻首,带着无限羞媚,轻扯他腰间系玉。
“往后,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了吗?”
“是。”一番话,教他对她有了新见解,玉宁不是他想像中,骄纵矜贵的公主。
“我有权利作主府里的人事、用度支出?”她唇边勾出笑涡。
“是。”他没弄懂,她想做什么。
“那么,明日我让方嬷嬷把宫娥们带回去,这里是侯府,不是皇宫内苑,不需要遵守那么多礼数,对吧?”
她的意思是……宇渊紧皱的眉头松弛。
“我有这个权利吗?”她再问一声。
“有。”
这回,宇渊敞心笑开。方嬷嬷离去,颖儿的安全有了保障,他再不必担心,哪天,哪个环节没弄好,颖儿又被带到后宫监禁。
“届时,你再替我同府里下人道歉 !为方嬷嬷这段日子的作威作福,好吗?”她扬起笑脸,天真烂漫,娇憨甜美。
“不必道歉,往后总管会配合你治家。”宇渊的手主动搭在她肩上,带着两分感激、三分动容,他确定,她是好女人。
肩膀上的手,宽宽大大,暖人心情,她的胸脯急促起伏、滚烫……
“那就好,有人帮衬着,我就不必太担心,我从没有过治家经验呢!”她羞赧的双颊透着绋红,更添娇妍。
宇渊明白,就是“治家难”,皇后才会从宫里派出一队娘子军到侯府为她建立声势。身为公主,她愿意这般退让妥协,他还能要求什么?
“你会做得很好。”
“谢谢相公的信心,我可不可以留下桃红和兰儿,她们在我身边十年了,我舍不得。”
她要当受丈夫疼爱的小妻子,不爱当高高在上的公主,那公主呵,她已经当了十几年,够久也够长了。
“当然。”
“相公……”
“什么事?”
“谢谢你愿意娶我。”
这是什么话,宇渊被她惹笑了。没人不想娶公主吧,何况她是皇上最钟爱的玉宁公王,娶了她,代表仕途昌顺,权势更上层楼,他不娶,自有俊杰男子争相攀结。
“是我……亲自挑选你当驸马的,因为我相信,那次相救,便写下我俩的缘分。”
“公主谖什么,我不懂。”
唉,玉宁轻叹气,就晓得他一定记不得她。
拉起宇渊的手,她将他牵到床侧,双人并肩坐下,挨着他,她觉得好幸福,他宽厚的肩膀,为她架起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