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会替我担心这么多了?」他紧抿下颔,直视车窗前方。他甘愿被她弄脏车厢,行了吧?「快吃!」
梦珊无语,默默打量身旁男人阴郁的侧脸。他亲自买给她的早餐热热的,烘暖她的手,也烘暖她的心。
他应该是关心她的吧?
如果不在乎她,不会坚持开车送她上班,也不会特意停下来为她买早餐。
虽然他表达的方式很迂回,但她仍是感受到了他的嘴硬心软,很不直率的体贴。
梦珊咬着吸管,喝奶茶,感觉眼眸又再度朦胧。
她今天是怎么了?好像特别多愁善感。
都怪身边这男人,是他令她一颗心上上下下,忽喜忽忧,她最深刻的情绪,全由他牵引。
唉,她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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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一向是件烦人事,尤其开的还是有关数字的会议。
梦珊真的很佩服这些对数字斤斤计较的会计人,虽然她自己也是学财务出身的,工作也跟数字脱不了关系,但不必精确至此、细微至此,逐条检阅,连小数点也不放过。
她实在没这种耐心,尤其在这场冗长的会议已经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她连午餐都没能有空吃的时候。
「关会计师,我们可以到此为止吗?我想我们今天已经开够了。」
关友和不理她,仍是专注于比对报告的枝微末节。
梦珊只觉自己濒临抓狂。「关会计师——」
他蓦地举起一只手,阻止她继续抱怨。「余小姐。」
「什么事?」
「你给我们的这些数字,好像是错的。」他冷静地指出。
她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将报告抓过来看。「哪里错了?」
「这页,还有这页,事实上这整张表都有问题,我想你可能是抓到去年的数字了。」
「什么?」她定睛一瞧,抓过手上的文件来比对,脸色顿时刷白。
这些数字……真的是去年的,她怎么会犯这种初级的错误?
梦珊一颗心直往下沈,冷汗直流,忽地想起之前吕文芳找她要资料时,她正忙着赶给财务副总裁一份报告,随手便抓了档案E-mail出去,忘了再确认。
「抱歉。」她颤着嗓音认错。「我马上补给你们正确的资料——」
「来不及了!」吕文芳尖锐地插嘴。「你知道现在重做这张表,后面的分析整个要改吗?」
「我很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这世界就太平了!」吕文芳嘲讽地冷哼。
梦珊懊恼地蹙眉,明知吕文芳是逮到机会针对自己,却无可反驳,因为这件事确实是她的疏忽。
反倒是关友和警告地瞪了下属—眼。「文芳,对客户别这样说话。」
「可是这份报告今天就要交出去了啊!关sir,美国那边已经在催了。」』言下之意,梦珊的出错将害他们赶不上交件期限。
「我会跟美国那边沟通,再给我们一天时间。」相对于属下的气急败坏,关友和显得很镇定。
「就算他们肯给时间,我也没办法赶出来,明天我还有另一份报告要交!」说着,吕文芳又忿忿不平地朝梦珊瞪去。
「你冷静点!」关友和喝斥。「这件事你也有错,你应该及早发现这是去年的数字,提醒余小姐。」
「我——」吕文芳愕然,没料到上司竟为他人护航,不觉又气又羞,脸色忽青忽白。
「其它人呢?」关友和问小组其它成员。「谁有空写这份报告?」
大伙儿都为难地摇头。「我们手上也都有工作……」
「我来吧!」梦珊见状,急忙说道。「是我的错误,我自己来更正。」
「你?」吕文芳秀眉一挑,颇不屑。「很多格式的部分你不懂……」
「我会帮她。」关友和沈声道。
「什么?!」吕文芳惊怔。
「我来帮余小姐,今天一定会搞定。」关友和气定神闲地保证。「一点小事,你别大惊小怪的。」
小事?这叫小事?如果把错的人是他们,关sir早把他们削到臭头了!
吕文芳又妒又恼,还想再说什么,Jacky连忙拉住她衣袖,悄声劝她。「好了,文芳,别说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Tina就是关sir的老婆——」
「他们已经离婚了!」吕文芳激动地反驳,声量大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见了。
关友和面无表情,梦珊凛然咬唇,其它人尴尬。
「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先回去吧。」关友和漠然下令。
「是!」Jacky跟其它两个同事急忙起身收拾文件,见吕文芳还呆坐着,三人彼此交换一眼,拉着她就走。
不一会儿,人便散光了,只留一对离婚夫妻在会议室里默然相对。
「对不起,是我的错。」半晌,她总算打破沉默,涩涩地开口。
「道歉有用的话,报告就不必重写了。」他板着脸,有意无意地调侃。
她心口重重一拧,忍住喉间涌上的酸意。「你不必拿吕文芳的话来气我,我知道是自己不好,我重做就是了。」
说着,她移动鼠标,从笔记型电脑叫出档案。
他却伸出掌心覆住她的手。「先吃饭。」
「可是来不及了……」
「先吃饭。」他很坚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几个小时就能改好,吃完饭再工作也不迟。」
「可是……」
「你不是肚子饿了吗?」
「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他微微牵唇,「从半个小时前,你就开始坐立不安,一副很想闪人的样子。」
「我……」她咬牙,极力压下哽咽。
她是肚子饿了,是不耐烦了,可她出了这样的错,他为什么不骂她怪她?她知道他对工作一向严格要求完美,她却让他看到了她在公事上也有漫不经心的一面
他为什么不干脆骂她一顿?为什么还要陪她重写这份报告?
为什么……
梦珊低下头,掩饰自己酸楚的双眼——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哭?
「你怎么了?」察觉她神色不对劲,关友和关怀地问。「我说了这没什么大不了,你不必压力这么大——」
「我怎么能压力不大?我犯错了啊!」她蓦地打断他,嗓音焦虑而沙哑。「我这个人简直一团糟,连工作也做不好,你一定很瞧不起我,你为什么不骂我?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你说出来啊!」
「我没怪你,梦珊,你别——』关友和猛然顿住,惊骇地瞪着两滴泪水落向桌面。「你……在哭?」
她一震,急忙否认。「我没有!」
「你在哭。」他肯定自己的猜测,伸手抬起她下巴,果然发现她双眼泪光莹莹,他心—扯,不觉放柔嗓音。「梦珊,一点小事,别哭成这样,你别紧张,我会帮你的。」
「不是你帮不帮我的问题,是我不值得你帮!」她倏地跳起身,再也忍不住连日来的挫折与烦恼,激动地呐喊:「我知道你一定很气我,你这么要求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忍受我出这种错?你骂出来啊!把你的真心话说出来,说你讨厌我、看不起我,你说啊!」
他直直盯着她,仿佛被她突来的歇斯底里惊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更恨自己,泪水软弱地滑落颊畔,她一面展袖拭泪,一面又要装作若无其事。「抱歉,我在发神经,你别……别理我。」
他注视她,良久,忽然一声叹息,起身将她揽人怀里。「我怎么能不理你?好了,别哭了。」他拍拍她背脊,像安慰小女孩似地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