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贞抛给楚毅一记“你确定没有认错师父?”的眼神后,才十二万分无奈地继续连哄带骗地让龙翔飞自己走出山洞。
“有啊,我从山西一路走来,每个武林中人一提到前辈的名字,无不竖起大拇指,盛赞您是……”唉!扯这么多谎,将来上天堂当神仙是没指望了。
“等等,我有个东西忘了带。”龙翔飞匆匆往回走,钻进地牢从墙角抓出一个布袋。
“那是什么?”甄贞发觉袋子里抖来抖去,样子挺吓人的。
“人间美味。”说话时还垂涎的把舌头吐出来,往嘴边舔一圈,以彰显其可口的程度。
“真的吗?”她和楚毅掉进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少说也有三四个时辰了吧,肚子早已饿扁扁了,听到“美味”二字,不禁猛咽口水,居然忘了这老小子可不是普通的奸诈,“介意让我看看吗?”
“没问题。”
“义父且慢——”楚毅阻止不及,龙翔飞已大方地打开布袋口,里头立时跃出七、八只活蹦乱跳的老鼠。
“救命啊!”甄贞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躲到楚毅背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出息,这么大个人还怕只小老鼠。”龙翔飞身 手矫健地将企图逃窜的老鼠—一逮回布袋里,仔细封住袋口,慎防他的“美食”乘隙逃脱。
好啊,他果然是装的,这像是个饿得四肢无力的人吗?甄贞七孔冒烟地瞪着他好半晌,决定将计就计。
“毅哥哥,我不行了。我……”身子一歪,不偏不倚地跌进楚毅怀里。
“贞儿,你怎么啦?”楚毅慌张地紧紧抱住她。
龙翔飞见她手足垂软,面色惨白,也骇然的以为真是师父把她给吓坏了。
“我……生平……最怕老……老鼠。”双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昏过去啦?”这么不禁吓?龙翔飞大失所望地皱眉撇嘴叹大气。原以为他的好徒儿帮他找了一个旗鼓相当的“玩伴”,哪晓得道行根本不够看,真扫兴!
少了甄贞陪他斗嘴,龙翔飞变得安静多了。跟着楚毅走出地道,来至发光石所在的位置,费神研究良久,仍不明白它何以能解除楚毅身上剧毒的溪跷。
“以后有机会再来仔细探查,现在先选命要紧。”他问,“你抱着这娃儿,泅水上去是不可能的,往另外一边说不定还有出口。”说话间还不忘戳甄贞一下,看她醒了没。
坏心肠的老东西!甄贞舒舒服服地躺在楚毅身上,忽地被他的“一阳瘦指”激得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幸亏她装死的工夫很到家,只一丁点小紧张,马上恢复冷静,还能翻个身,把脸埋人楚毅胸膛,尽情汲取他身上散发出男人专属的,那种原始的野烈气息。
“会不会很累?”趁龙翔飞不注意,她低声问楚毅。
“不会。”楚毅回得一点也不吃惊,可见他早看守她是佯装的。
“毅哥哥,”甄贞好生内疚,玩这不人流的小把戏,实在有损她即将成为楚夫人的高尚形象。
“躺好,若是被师父发现又吵个没完没了。”他为图耳根清静,宁可抱着她走。
“找到了,找到了!”龙翔飞开心但刻意压低嗓门地说,“雄霸天那老贼绝对没想到,咱们会走得神不知鬼不觉。”
“义父,小心!”一道人影随着楚毅的警告迅捷来到近旁。
第八章
这儿是凌霄堡的后院,花影掩映中,赫然出现的人正是雄霸天。
历经一番辛苦折腾,竟已过了卯时,外头晨哦普照,将人与花树的影子全拉成长长细竹状。
甄贞吓得魂飞魄散,回眸看楚毅,他倒是相当沉着,紧抿的薄唇和深幽的星芒,似乎正思忖着逃出去的万全法子。呀!好俊,朗朗烈日下的他,果是少年裘马,风采昂扬,教人心焉向往。甄贞不自觉地脸泛潮红,心口扑扑狂跳。真是要不得!瞥首见龙翔飞也是如临大敌,好皮玩笑的滑稽样尽皆藏起,换上来的是一张老谋深算,忧心仲忡的脸庞,她才歉然地收住盂浪的心性,认真忖度该如何逃过今日这场劫难。
这么紧急危难的当口,再要装模作样好像就太过分了些。甄贞知趣地从楚毅温馨的怀抱滑下地面,但身子依然紧偎着他。
“现在怎么办?”她压低嗓门问。
“谁?”那声音虽然细如蚊纳,仍难逃雄霸天敏锐的听觉。
甄贞经他大声一吼,惊惊得张大的嘴连合起来都不敢,明明非常喘促,却只能分断分次小口小口呼吸。
“究竟是谁在那儿装神弄鬼?”
眼看雄霸天就要发现他们了,甄贞料想,一旦让他见着了龙翔飞和楚毅,他们三人势必惟有死路一条。于是她立即义无反顾地将楚毅师徒推向一旁的花丛。
“先救老前辈离开要紧,雄霸天由我去应付。”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不——”楚毅方启齿,旋即被龙翔飞点住哑穴,强行拉往更后边的矮树丛躲藏,“识时务者为君子,大丈夫何患无妻。”
“嘿,你…”人家可是舍命相救耶,说的什么跟什么?早知道这带老头这么不讲义气,就该把他留在地洞里喂老鼠。
“哪来的宵小,再不出来,当心我一刀毙了你。”雄霸天拔出长剑,凌厉刺出——
“雄帮主,是我。”繁花中款款地现出一个袅娜的俪影。
“贞儿?你怎会在这儿?”他一见甄贞,狠戾之气便全消,“这么大清早的,当心着凉。”说着将身上的袍子脱下为她被上。
在水中泡了一阵,又在地洞里胡闯了数个时辰,她的发g已经松垂,长发散乱覆额,幸好随身带着一条手绢,将就地系上,竟意外地多出几分懒懒的妩媚。
雄霸天不知是看着她的人,抑或她乌亮如锦缎的秀发,两眼似遭木桩钉住了,直直地眨都不眨一下。
“清晨的花儿露珠未退,最是美丽。”甄贞欠身一揖,嫣然道。
“你喜欢这玫瑰和紫兰?我全部送给你如何?”言谈间,他两眼仍怪异地盯着她的发梢看。
“喜欢,尤其喜欢一阵春风吹过,落英洒个满怀的景象,如一腔鲜红的情泪,只有爱过的人才知晓的凄美。”甄贞腼腆道,“这是我娘告诉我的,她喜欢花更胜于我,唉,真是不孝!这么多年以后,我对她的记忆却仅止于此。”
“令堂……她是怎么死的?”这句话问得有些唐突,雄霸天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只是好奇,没别的用意,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甄贞盯着他不知急于掩饰什么的脸,忽地有些忧馆,为什么这个人人皆可杀的某雄,在她面前始终表现得慈眉善目,温文和蔼?
“无所谓,”甄贞低首瞥了下楚毅师徒藏匿的树丛,确定他两人已安然脱身,才重重吁了口气道,“我娘是得了一种怪病,大夫说那叫心病,得用心药医。”
“你爹不曾设法?”他小心试探,希望多了解她一点。
提到“爹”这个字,甄贞胸口便不住地隐隐作痛。
“我没有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秘密她一直埋藏在心底,连楚毅和唐冀都是到了许久以后才知晓,她竟脱口说与这大恶魔知道。莫非饿昏头了?
“谁都该有父亲的,你怎会没有?是不是你娘说了,你忘了?”
“才不,我娘从没提过我有个爹,她闲来无事总爱坐在檐前廊下,叨吟着相思如扣之类我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