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子齐喝完茶,上楼换了套衣服,便开车送席宝琳回家。
这一路上,她很沈默,不管他问什么,都回答得心不在焉,他被弄糊涂了,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当女人明明脸上就表现得有什么事憋在心里,可是怎么问就是死不肯说,这种状况最教男人没辙、抓狂。
车子驶进席宝琳家的巷子,车子都还没停妥她便急忙要开门下车。
他将她揪回来,手臂锁着她的肩,低头便要吻她。
她头一低,明显拒绝他。
这下,他便十分肯定她心里有事了。
女人生男人的闷气,通常会反应在亲密的动作上,不让你牵手、不让你抱、不让你亲嘴,更别提床笫之间的事,一整晚拿着冷背对着你,让你干瞪眼。
「不说清楚妳到底怎么了,我不让妳下车。」
「都跟你说没有怎么了,你到底要问几次?」她偏着头不看他。
「妳看起来就不是没怎么了的样子。」
「这么了解我,那你说啊!说我怎么了?」本来没气也被他缠到生起气来了。
他若真懂她心里的挣扎,就不会在发生关系之后,一副只不过是吃了顿家常便饭,不值一提的样子了。
「妳后悔了?昨晚的事……」他唯一能想到她一夜之间态度转变的关联也只有那件事。
她抿着唇,不回答。
不是后悔,只是发生得太突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沈默令他不安,当她是默认,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苦涩。
「我还以为……以为妳已经爱上我了……」他松开箍住她的力道,落寞地说。
原来,他高兴得太早了,也太自以为是了。
「你在意我爱你不爱吗?你不是说过,不希望女人太爱你,因为女人一旦认真起来很可怕?」他以为她爱他,所以抗拒不了他,所以大可不必顾虑她的心情?!
「可是我希望妳爱我。」
「呵……」她气结。「你还真自私,看上哪个女人就拚命追,追到了,上床了,没新鲜感就找个理由疏远,说什么做朋友比做情人长久,现在,你又希望我爱你?什么事都如你的意,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为什么我得照着你的希望爱你,为什么你不先说你爱不爱我?」她一径地数落,不安与无助使得她一直藏在舌尖下的话一旦说了便停不下来。
「我爱妳啊……」记得昨晚,他就对她说过。
霎时,她被这三个字堵得说不出话。
「我说,我爱妳。」他再重复一次。
这句他从不轻易说出口的承诺,对她说了三次。
「那又怎样?」她低语。「你的爱能维持多久?三天?还是一个月?」
「又来了……」他摇头叹气。「为什么妳们女人就是喜欢听那一套什么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鬼话?」
她一听,原本的感动与相信剎那间消失了。
这表示,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说,或许他常说,然后每个女人都向他要更多更久的承诺,他才会立刻显现这种不耐烦。
「是,我就是那种庸俗的女人,相信那种鬼话,如果你不能承诺一辈子就不要把爱挂在嘴边,糟蹋这个美丽的字。」
「如果我现在开车离开,半途被大卡车撞个魂飞魄散,那我就是爱妳一辈子了?不然,在没合上眼,进棺材之前,谁能保证一辈子的事?说得出口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爱情骗子。」他不是不想承诺,只是压根儿觉得这种话很瞎。
听到他大过年的如此诅咒自己,她一阵心惊,但嘴上仍不饶的说:「至少人家愿意承诺,愿意试着去做,你呢?你连说都不敢,凭什么批评别人,你根本从来就不懂什么叫『爱』!」
「那个他是谁?」他快被她的咄咄逼人给逼疯了,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以为有别的男人追求她。她一比较,人家肯甜言蜜语,肯拿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哄她,就显得他缺乏真心。
「他是谁你不用管。」女人在爱情中的好胜心驱使,她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说,就是不愿他以为两人发生了关系,她就一定是爱上他,非他不可了。
「好……那我说我会爱妳一辈子,妳就信了吗?」他真的觉得这种承诺好蠢,但是,如果她希望他说,他会说。
「不信!」哪有人用这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的,好像她求他来的。
简单两个字,铿锵有力,泼了他一身冷水。
「妳这不是在找碴,硬要判我死刑吗?不说妳不满意,说了妳又不信,妳到底要我怎么做?」他抓狂了,以为她已经决定跟另一个男人交往,自己在这紧要关头却反而见鬼地煞不住车、软不下姿态,又急又气。
「你根本不懂,不懂我要什么!」她受伤了,被他那不耐烦的口吻给伤到了,这是他一贯的伎俩,稍有自尊心的女人都该知难而退,不要逼问他爱不爱的事。
「妳不觉得妳的话太矛盾?我要怎么懂?」他努力放轻音量。
「那就算了,反正你不懂,有人懂,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她也拉不下脸,种种委屈的感觉让她硬是把话说到绝处。
她拉开门把就要下车,他倾身拉住她。
「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她这是任性,是撒娇,只要过了一、两天,他再厚着脸皮来黏她,她哪有不见他的可能,但是,当下,就是不肯吞下这口闷气。
「嘿……一点小事需要闹这么大吗?」女人这种小事化大、动不动就把分手挂在嘴边的恶习,以往他会耸耸肩,悉听尊便,但,当对象是席宝琳时,他却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说错了什么话。
席宝琳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懂,他还是不懂!]对他而言的这种小事,却是女人视为关系一辈子的大事!
他的反应让她感觉自己是个笨蛋,人家只是想玩玩恋爱游戏,她却认真地想到了一辈子,她蠢,为什么一不注意就让心事曝了光。
「等等,妳昨天……妳真的……不爱我?」他以为两人才要开始,没想到路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
「像我这样庸俗的女人怎么可能爱上你这种只想玩弄爱情,不想负责、没有一点安全感的花花公子,你想太多了吧?」现在,就是掐死她,她也不会承认了。
「那妳昨晚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我?」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大胆假设她是爱他的。
「以为我是第一次就感动了?」她学他平常那种满不在乎的口吻讥讽。「别傻了,那种事有什么好在乎的,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尝尝一颗真心被人糟蹋的感觉,替那些爱你然而你却不屑一顾的女人出口气。」
她是狠了心要气死他,竟把一开始打算,但最后不但没成功还真的爱上他的计划给掀开来。
她到底在说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她一面后悔愈说愈冲,却又不甘心自己被他看透,不甘心明知他对爱情的态度,她还是爱上了他。
「妳……就为这个?」他不可思议地看她。「值得做到这种地步吗?」
「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再见!」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去。
车门「砰」地被用力甩上,苗子齐的脑中也轰然一片空白。
半晌,沮丧地垂下手。
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是气话还是目的达到了,不需要再应付他,最真实的声音?!
他一向认为自己十分了解女人的,可是,和席宝琳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他怎么就是猜不透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