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庙口时,她发现他突然失去踪影,就猜想十之八九到这儿来了,雇了一匹快马,抄小路,先行一步赶到醉仙楼。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阙无痕被她吓得心情大坏。
“等你啊!”她夸张地来个泥牛翻身,猝然抓住阙无痕的襟口,生气地间:“我爹去世才刚满百日,你就迫不及待到这儿寻欢作乐,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
“没有。”阙无痕老实不客气地把她吼回去。“老子爱干么就干么,你管不着。”他朝门外大喊。“妈妈,把小翠、湘苹、霜儿……统统给我叫来。”一不做二不休,看你能奈我何?
奇怪,怎么等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纳闷是不是?”多侬格格阴阴一笑。“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因为今儿个,这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得听找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多侬格格把一叠银票掷于桌上。“我将醉仙楼全包了。”
“你有病。”阙无痕冲冠一怒,欺向前攫住她的胳膊。“想当妓女?好,我成全你。”他霍地扯开她胸前的盘钮。那粉嫩如凝脂般的肌肤,登时一览无遗地呈现在眼前。此举吓得多侬格格花容失色,忙伸手护住重要部位。
要不要上了再说?
好不好先要她一晚?
横竖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阙无痕仿佛闻到一股盎然勃发的春情,他的欲饿高得克制不住。
低头印上她的嫣唇,却含住一口咸涩,是泪?
“明明是你自找的,为什么还要现出一副即将惨遭蹂躏的模样?”他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一看到那种东西他就没“胃口”。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嘿!要我说几百次你才会懂?”阙无痕一气从袍角撕下一块布。
“拿着。”
“干么?”多侬格格依言抓住一头,茫然地问。
阙无痕笑而不答,从中一截而三。“现在我们一刀两断,以后谁也不要再来烦谁了。”
“这样就想跟我撇清关系?幼稚!”三岁小孩玩的把戏,居然敢拿来唬弄她。
“人必自愚蠢而后人愚弄之。跟你这种夹杂不清的人,连直来直往都行不通,当然只好使出更肤浅的招数喽。”
“你真以为我非嫁你不可吗?”多侬格格红着脸将衣棠重新穿戴整齐。自问自答地:“是的。”
“给我一个理由。”阙无痕喟然轻叹,冷测的胖光满是困惑和不解。
凭她的家世和美貌,相信有一大堆的王公贵族趋之若惊。看上他多半是存心戏弄,否则便是另有企图。
“你一定以为我是存心戏弄,或不安好心。”她一眼看穿了他心思。“那是因为你从没好好、认真地了解过我。相处三个多用,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说没有便是公然撒谎。这个问题阙无痕拒绝回答。他一向小心隐藏情绪,绝不轻易泄漏心底的秘密,纵使他的总角之交李坤阳也是一样,何况是她。
女人,只可偶尔寻欢取乐,切切不可交心。这是他混迹江湖的第一条守则。
“难不成你已经爱上我了?”坦白说,这句话他只是随口问问,回不回答无所为。
多侬格格凄婉一笑,含蓄地点点头。
“撒谎。”阙无痕震惊地跳了起来。“我们认识才多久,你连我的底细、来路、好人、坏人都搞不清楚,就敢随便爱上我?你是花痴吗?”
“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蔑地侮辱我的感情?”多侬格格是北方女子,率直坦诚,不似南方女孩讲究矜持婉约,没想到却因此吓坏了阙无痕。
“我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来你是好人。”如果他是坏人早撇下她不管,甚至乘火打劫,陷她于更凄惨的境地。
“万一我是伪装的呢?”谁肯相信一个赌徒也有好心肠。
“你为什么要伪装?为钱,还是为了我?”多侬格格怔怔地望着他。
自他们相识至今,她曾多次希望以钜额财富相赠,但阙无痕全都不愿接受,既然他要的不是钱,那么是她喽?
“不是,不是,统统不是,我之所以帮你纯粹是出于同情,你懂吗?我是可怜你。”阙无痕受不了她含泪审讯灼灼相逼的眼,借故大吼大叫唤来柳如姬。“陪我喝酒。”须臾,一位娇滴滴的女子走了进来。
柳如姬顾忌地瞥向多侬格格,道:“阙大哥,不是我不愿陪你,实在是因为如烟病重,需要我照料。”她嗫儒了下又道:“你可否拨个空,去看看她?”如烟是如姬的亲妹妹,两人先后被狠心无情的父亲卖到醉仙楼来。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阙无痕特别能体谅她们,彼此的交情也浓厚许多。
“生病不找大夫找他做什么?”多侬格格见他们那副亲昵状,不禁闪过自怜又嫉妒的情绪。
“他比大夫还要神呢!”柳如姬笑起来的样子真是风情万种。“阙大哥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够了,如烟现在在哪儿?”阙无痕无心在多侬格格面前卖弄任何才能,事实上他更巴望她就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离他远远的,省得让他心烦意躁。
“在她房里,我带你去。”
“我也要去。”多侬格格道。
“你去凑什么热闹?”黏呼呼的像个跟屁虫也不嫌累.
“不让我去找就不让你去。”她抢先堵在门,双臂横张。
阙无痕火得猛喘大气,柳如姬却掩嘴一笑。格格想去就跟我们一道走吧?”
“瞧,人家都比你对我好。”
“我从没留你,别忘了。”他一开口就伤人,而且毫不留情。
多侬格格怔愣挣扎好一下下,才按捺住欲将爆发的脾气,跟在后头走往知烟居住的厢房。
阙无痕的确很“神”,抓了下如烟的脉搏,便诊断出她是积变成疾。
“替我把毫针拿来。”他真的将妓院当家了,除了那些毫针是不是连所有家当都寄放在这儿?使唤柳如姬的口气就好似在使自家的妹子,相形之下,她倒像个外人,他把针在火中转动一下,然后像握毛笔一样,往如烟头后发除的天柱穴扎下,再按摩背心多处穴道。不一会儿,昏瞳虚软的如烟缓缓呼了一口气,张开惺松而迷茫的眼睛,见是阙无痕马上蓄满两泓泪水。
“阙大哥。”一语未竟,泪已千行。
“没事了。睡一宵,明儿即可康复。”如烟眼神游移,心若死灰。“你不该救我的。”“别说傻话,镂蚁尚且偷生,何况你我。”阙无痕无限怜疼地轻轻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
“活着对我有什么意义?这种送往迎来的日子我已经厌烦透了。”但凡被逼为娼的女子,总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黯淡无望的未来。除非遇上个有良心又足够有钱的恩客帮忙赎身,否则唯求一死,方能永远获得解脱。
“那你干么不干脆找个人嫁了,或者转行做别的营生?”多侬格格好奇地问。
“你是汉惠帝啊?”百姓饿得没饭吃,还间人家为何不吃肉。
“他是谁?”抱歉哦,人家是满州人,对汉族历史实在没有研究。
阙无痕赏给多侬格格一个死鱼眼权充回答。
还是柳如姬善解人意,赶紧详加说明:“咱们姊妹是被卖人娼门,除非付得出妈妈开出的价码,否则就必须永远待在这儿,直到老死。”
“价码很高吗?”原来如此,难怪阙无痕发火,怪她没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