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点。”叫旁人看了怎么得了。
“你还生我的气啊?”多侬格格咬着下唇,两手无措地继扭着。“那你惩罚我好了,即使用刑,也比不理我要好一些。”
嗯哼,学会耍心机啦?明知他绝舍不得打她,才故意做这种“合理”的要求。
“我要你即刻离开军营,回惠州等我的消息。”
“为什么?皇上已经下令班师回朝,我跟你们一起走就好了。”
“笨蛋!”这时候还装傻?“回到北京你真准备到皇宫当一辈子御厨吗?”
对喔,届时恐怕就不容易脱身了。
“可是,我这样不声不响地逃走,会不会变成钦命要犯?”
“怕什么?”阙无痕觉得她装疯卖傻的本事愈来愈高明了,要不就是脑袋瓜子愈变愈钝了。“等离开营地以后,你只要马上换回女装,就算皇上下了海捕公文,也逮不到一个叫“阙很多”的大蠢驴。”
“喔。”近半年不见,他左一声笨、七一声蠢,既不慰抚,也不轻怜,往日的深厚情感,似乎已不复再见。亏她还做了那么多美味佳肴侍候他。唉!千里迢迢所为何来?
多侬格格心灰意懒地悌向他,长途跋涉征战沙场,一路风夜匪懈,已使得阙无痕仅仅二十二岁的面容樵粹不堪,再加上他不知何时冒出来又长又乱的络腮胡,令他整个人显得阴郁而萧索。
好叫人心疼呵!她好想扑进他怀里,用她的温柔抚慰他一切的沧桑,但阙无痕冷酷的神情让她却步了。
“那我……走喽?”她故意把步子拖慢,令他有机会可以挽留她。起码也该说两句体己的话吧?
“唔。”阙无痕坚持不动如山,只举起一只手,非常没诚意地和她挥别。
“你,真放心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这一十八百里路,得走将近一年,你不怕我会遭到什么不测?”
“你既然能来,自然有本事可以平安归去。我相信你。”
“不要啦,我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反应迟钝,怎么值得相信?”为了改变他的心意,她不惜严重破坏自己的形象。
“你虚谦了,比起慧黠聪颖,谁及得上你多侬格格。走吧,不要企图动摇我的决心。”他不看她,害怕穷凶极恶的思念会摧毁他费尽心力坚守的意志。
“铁石心肠也不过如此。好,我一离开军营,就把自己打扮停花枝招展,最好让土匪将我捉回去当压寨夫人,看你到哪里去讨一个像我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貌美如花,又冰雪聪明的漂亮小可爱当妻子。”
厉害,吹牛完全不必打草稿,并且一气呵成,也不会闪到舌头。
阙无痕望着她,又好气又好笑。没错,她的确愚钝过人,才会连他用心良苦都不明白。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狠下心肠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偏不。”多侬格格大步走到门口,把一干侍卫统统赶到帐棚外。“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她假意停顿一下,偷瞄看看阙无痕的反应,没反应?哼,那是意味着“但说无妨喽”?先假设是这样好了。“我暂时先窝在军中,咱们也有个照应,等快回到京城的时候:我再找个机会,让自己自动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行,回到京城,要想逃脱的机会使微乎其微。太冒险了!”
“我冒险还是你冒险?”多侬格格生就一副倔脾气,人家愈不准做的她愈喜欢蒙着头蛮干。“横竖都是生死难卜,我还不如留在这儿,至少可以天天看到你。”
“你气死我了!”他一跃而起,粗鲁地抓着她的肩脾,怒视……这张俏丽的嫣容呵!陪他度过多少个无眠的夜,如果不是有她这份寄托,他是不可能熬过许许多多非人的艰苦岁月。
渐渐地……多侬格格在他的眼底与久违的温柔重逢,她明白她赢了,不,应该说他们绸缪逾恒的情爱赢了。
“熊和你朝夕相守十个月,即使不幸皇上赐我一死,我也死而无憾。”她把小脸爽贴着他的胸坎,一片片粉碎他伪装的坚强。
“住口!”他颓然推开她,转身面向帐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听着,从今儿起,你搬进来和我一起食宿”
“好啊好啊!”多侬格格芳心大喜,以为从此便可近水楼台,随心所欲。
“别想岔了。”阙无痕狠狠地扫向她。“要你搬进来,是提防你糊里胡涂被识穿真相,休想我会特别通融或关照你;以后,你必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没事不准赖在帐棚里,尤其不准做出不当的举动。”
“像这样算不算?”她把小手伸进他的掌心,与他十指交缠。
“废话!”阙无痕大吼,用力拨掉她的手。她向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不要故意捣蛋,这里耳目众多,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我,我还指望你替我生一堆萝卜头呢!”
多侬格格一愣,当即乐得心花怒放,就知道他不是铁石心肠。
“我懂,以后我会小心拿捏分寸的。”她绽出一朵甜死人的笑留,搅得阙无痕差点把持不住,才风也似地跑了出去。
庄重,庄重!毛毛躁躁的,实在令阙无痕怕在心里口难开。老天保佑,她这一路上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朵雪白的芦花从苍茫的天际飘落,正巧落在康熙微白的发鬓上,好一会儿,依依地,又随风飘走了。
再过十天就可到达北京,一切又将回复从前。或许他该乘这些日子,找个适当时机,和阙无痕详细谈谈。这孩子大像他了,世上会不会有这么刚好的事?还是天可怜见,冥冥中作了安排?
“报!”帐外士兵喊道。“飞将军求见。”
“宣。”
飞扬古手里握着封信,神色慌张地走入帐棚。“秉皇上,国师的飞鸽传书。”
康熙闻言,脸色陡变。“快打开看看。”
“遵旨。”飞扬古迅速摊开手中宣纸,置于康熙面前。“这是……找到了?”
“信上的确是这么说。”康熙怔愣地盯着信上那枚玉佩,这确实是他当年送给秀秀的信物。此事除了国师、飞扬古,以及他身旁的几名亲信,没有人知道。
二十几年前,和秀秀被盗匪冲散之后,他就派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却始终杳无音信,康熙每每思及至此,便不禁黯然神伤。
“皇上应该高兴才对,国师说秀秀娘娘早已经为万岁爷添了一名皇子……名叫:阙无痕?”
“皇上,”多侬格格无巧不巧,偏选在这节骨眼捧着燕窝粥走了进来。“这东西得乘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了。”她享有特权,可以不经通报,随时端着食物进来供康熙品尝。
把托盘往案前摆上,眼角余光不小心瞄到宣纸上描绘的那枚玉佩,不由得吓一大跳。
“怎么,你见过?”康熙察觉她神色有异。
“那是……”不明就里,她心想还是别说的好。
“那是皇上急于寻找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你如果见过得从实招来。”飞扬古说。
“他……犯了法?”
“不,他是朕失踪的十三皇子。”为什么要告诉他实话?康熙自己也不了解,只是非常自然地就脱口而出。
嘎!
多侬格格一惊,竟将案上的笔筒扫落地面。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康熙和飞扬古同时虎视耽忱地盯着她。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奴才另在阙将军颈子上见过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