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千刀的坏小孩,睡没睡相,什么家教……”小楼边下床帮他捡被子,口里边碎碎念个不停。"现在是大热天,你有本事不盖被子,等到了腊月隆冬,我就看你冻僵……”
喝!华仲阳赫然坐起,小楼猛一回头,暗夜里浑以为活见鬼了,吓得三魂七魄全散了。
"要死了你,觉不好好睡,起来干什么?"一气,把被子扔到他头上。
“我要尿尿。”华仲阳揉揉惺松睡眼道。
"那还不快去!"
“外头好暗,你陪我。”他耍赖地扯着她的衣袖。
"不要,我困得要命。"小楼倒头闭上双眸,决定再也不理会这个讨人厌的磨人精。
“不陪拉倒,我就在这里尿。”华仲阳表情认真地从床榻上站起,解开裤腰带,拉下裤档,眼看就要掏出那话儿。
"住手!"小楼眦目欲裂,恨不得发出两利刃,直刺他的心窝。"我陪。"
没出息的破少年!其实小楼相信他怕黑是假的,想唬弄她才是真的。
"你牵着我。"华仲阳撒娇的功夫堪称一流,简直比女人还恶心。
小楼鄙夷地白他一眼。"是男人就给我抬头挺胸走在前面,不然我回头就走。"
"真的不牵我?”
"罗嗦。"受不了他恶人胆小磨磨蹭蹭,小楼一把将他推到长廊外。故意拿话吓他。"小心有蛇哦,这时候孤魂野鬼都出来觅食了,那些女鬼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净净的小小少年郎,她们啊……"
庭院中树影幢幢、影幢幢,有几声虫鸣犬吠,加上小楼的鬼话连篇,合组成阴森森的氛围,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再往下说了?华仲阳哪壶不开提哪壶。"除了女鬼还有男鬼、吊死鬼、饿死鬼和---- "
"不要再说了。"
华仲阳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已主动交入他的掌心,他不想揭穿她胆小如鼠的小女人心态,只是像个大男人提供她需要的勇气和依靠。
"到了。你先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不要。"华仲阳才把手抽回,她马上抓住。"我不要一个人站在这儿。"
"那你是要陪我进去?"小鬼头眼中竟浮现暖眯的神色。
“才不要,我只是……”
"只是怕我一个人在里头,万一有个闪失,会来不及救我?"他非常善解人意地替她找到绝佳的借口。
“对对对,我正是这意思。"小楼第一次觉得华仲阳还满有人性的。
"那好,你站在门边,牵着我的手,假使真有状况,再飞奔进来救我也不迟。"
“呃,好吧。”这样起码心情上踏实一点。
哎,让旁人知道他们俩连上个茅房都要紧紧相守,还以为他们有多恩爱呢。
更深露残,小楼等得直打哈欠。"喂,你怎么那么久?"
“我刚刚想,既然来了,干脆顺便大解一下,免得待会儿又要劳烦你陪我跑一趟。”
“你难道不能忍一下,等天亮了以后再自已来!”手被他拉得快酸死,小楼生气地甩开,坐到茅房外的石椅上。“我看你再纳个妾好了,反正你家有的是钱,多姿几个老婆也没差,这样我们就可以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好呀,你就专门负责陪我睡觉、抱抱、亲嘴,和偶尔上上茅房。"华仲阳"如释重负"地走下台阶,犹嘻皮笑脸,仿佛了无睡意。
嫣羽楼美目往上一竖。"所有的工作我全包了,还要她们做什么?”
"说的也是,那就甭娶了吧。"他一手搭上她的肩,不正经地问:"私塾的先生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替爹娘他们添个孙子?"
“等你半夜尿尿不用我陪的时候。”要她为这种小鬼头生孩子?他办得到吗?张大婶所谓"适当时刻"是何时呢?她搞不清楚,想必华仲阳也是一头雾水。
"真的吗!咱们明儿就来试试。"他眉开眼笑,兴奋过度的样子,让小楼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别闹了,先回房睡觉再说吧。"
"对对,奶娘说,睡觉也可以生娃娃。"华仲阳那股得意劲,宛似生儿育女是件新鲜刺激的游戏,急着要小楼陪他一齐"玩"。
"奶娘哄看你玩的。"她压根儿没把他的童言童语当回事。她再笨也知道小孩子是生不出小孩的。尽管华仲阳个头比她还大,并且还在快速成长当中,但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鬼头。"我们同床那么久了,不也'相安无事'?"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袒裎相见'。从今晚起,我要跟你同盖一条被子,而且都不要穿衣裳。"这位小老弟的口气犹如在说来玩跳房子的游戏那般轻松自在。
"不穿衣服会……着凉的。"喉咙好似鲠了一枚生鸡蛋,教她挤出来的声音难听至极。
"冷了,我就抱你呀。"
"不用,我习惯一个人自由自在。"两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多恐怖,小楼不敢想像那会是个怎样惊人的画面。"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要听我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学过吧?"每次提议什么,她总是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理由搪塞,让华仲阳非常不爽。
小楼一团火猛窜上来,竟被他炯烈的大眼一瞪,硬给逼回肚子里烧下水汤。姑且当他年幼无知,不要和他一般计较好了。
“不是我不愿,是娘说你身子单薄。”
“我的身子才不单薄,你摸摸看,健硕得很呐。"他拉着她的小手,搁在他怦怦颤动的胸膛上。
小楼一触及他胸口,马上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幸亏天色阒黯,才没令她倏然飘上的两朵红云泄漏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是,是……很壮。"唉,她是在干什么?简直像是在……在被小孩子诱拐。
“那不就得了。”他乐得呵呵笑。
强装大人那么有趣吗?即使他长得雄壮威武、昂藏七尺,仍改变不了只有十三岁的事实呀。她伫立在房门口,再度回望他稚气末脱的脸庞,心头乱糟糟的百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躺入床塌后,华仲阳果真把衣服脱得精光,钻进她的窝里。让她哭笑不得的是,她还来不及严词拒绝,他己经因为过度倦累,呼呼睡去。
是年冬天意外地来得特别快。知了罢叫,晴蜓倦飞,萤火虫也失明了。凉意不知是顿生,还是悄来,总之每下一回响,原意便深一重。
进了大暑.立了秋,不知不觉已是大雪纷飞。天气变冷,嫣羽楼和华仲阳的架也吵得气息恹恹,多半时候,他们宁愿躲在燃着炭火的暖房里,剥核桃,吃福橘,抬一两句了事,很少再大打出手了。
嫁入华家,并没有她预想的痛苦煎熬。华家隽平时刚毅少言,处事则公正明理,对她甚是疼宠。狄永阿虽然严厉精明,但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也极少责难于她;倒是华仲阳,这个宠坏的富家大少,纵然心肠并不是太坏,但常有惊人之举,特别以戏弄她为乐,二天不见她叫连连,就不高兴似的。
年节将近时,嫣羽楼发现他的话少了,平时活蹦乱跳,老是鸡猫子鬼叫一通的他,突然变得不爱说话,而且声音沙哑得比鸭叫还难听。转性了吗?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牛牵到京城还是牛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生病。
"我叫周叔去帮你请大夫了。"虽然华仲阳生病,她一点也不难过,但为了避免狄永阿找她麻烦,数落她没尽到为人妻子之责,小楼仍是不得不对他略表关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