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月拨开他额上的发,将脸贴近他。张大眼盯着他额头近发处那一条浅浅细细,几乎瞧不出来的疤痕。
“怎么会有这道疤痕?这是刀痕吗?”她很好奇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没错!”东方贺握住她好奇摸索的小手,神情爽朗。“这是刀疤,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跟人家打架?!”杜小月兴致勃勃地问他。
东方贺干脆将她揽到身前,让她坐在他膝上。
“是别人找我打架!那时我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打架是常有之事,连我爹娘也没法管我。有一次我见义勇为救了一个被老板虐待得很惨的少年人,结果被那个老板找人修理了一顿,留下了这道疤;要不是富伯找了几个勇壮的家丁来救我,那时我肯定没命。
事后那老板知道他找人打得半死的人,竟然是东方府的人后,吓得差点没命……”回想到那时情形,他也不免觉得好笑了。
“东方府的人有这么可怕吗?”她疑惑地问。
“那时我爹还在朝为官,位高权重,没有人不识得东方大人的;打伤了他的独子,可想而知是件多严重的事。只是他不知道我爹早对我没办法,恨不得我受点教训,好生收敛一下血性,所以并没有找他麻烦;倒是那老板吓得收拾家当,连夜离开京城,听说还足足病了一个月不能下床……”
杜小月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原来你以前也是很让爹娘头疼的人物哪!那个老板还真可怜,他要是知道他是代你爹教训你,我看他一定亲自下去多踹你几脚……”
他叩叩她的额头,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还好他不知道,否则你现在就没相公啦!”
杜小月狡黠地一笑:“这么说来,我还得感激那个老板手下留情,让你活命至今,否则我杜小月就变成没人疼、没人要了,是不是?”
他朗朗而笑,搂住她:“是!是!是!我说,小丫头……”东方贺声音蓦地转为低沉、慵懒,低头盯视住她,缓缓地说:“再一个半月,你真的得开口喊我相公了,如何?”
“嗯。”杜小月还有些迟钝地看他。
“昨夜我与富伯商量的结果,下下月初是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就在那时间。”
“成亲?!下下个月?!”杜小月低呼了声。
“怎么,你认为太久了?”东方贺眉毛一挑。
杜小月吐了口气,皱皱鼻,瞥了他一眼。“我觉得好象太快了……一个月耶!”
她摇摇头,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央求:“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成亲不是很麻烦吗?
又要准备东西又要招呼人,一个半月一定不够,我看再久一点好了”“你在害怕?”
东方贺凝视着她,静静地开口截住她不怎么有说服力的理由,直接说道。
闷了一会儿不答话,杜小月终于叹着气,攥眉蹙额,有些沮丧地说:“我是害怕嘛……”
东方贺乌黑的瞳眸里慢慢露出和暖的温柔,手上一缩,更加揽紧了她,无言慰藉的举动,不由令杜小月心头一暖。她主动偎着他的胸膛,低声却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能和你在一起是世上最快乐的事;可是,当你的妻子就不一样呢!我刚才知道你是官家之后,而你本身又善于经商,身分地位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比得起的,我要和你生活一辈子是不是?
可我怕我自由自在惯了,恐怕不能适应大富大贵之家的规矩,学那些名门望族出身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待在闺房刺绣、抚琴;若真要出门,还得有一堆行头、禁忌,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这些我可不会,我做不来!我不是她们,我怕我不能合乎你们所谓‘大家闺秀’的标准,我怕我根本当不好你的妻子,只会让你丢脸……”
东方贺眼中深情浓得化不开,忍不住低头又吻住了她。
“傻丫头,你这傻丫头……”手指轻抚那被他吻肿的唇瓣,那娇艳醉人的羞赧神情令他又爱又怜。“我就是喜欢你活泼自然的真性子,如果你真变成那些个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姑娘,那就不可爱了!我就是要这样的你,率性而天真!我不会限制你太多,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尽量做,想玩什么就尽量玩,你是这里的女主人,我也相信你自有分寸……”
“你真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将你的房子全拆了?”杜小月原本腆然的神情在听完了他的话后,不由转为顽黠,黑白分明的大眼淘气地看着他。
东方贺一手摩挲她的颈项,眼神柔和,嘴角掠过一抹宠溺的笑意:“我知道你有这种本事,不过你要拆它,至少也得等我们成了亲后……”
“为什么?”
“我们成亲后,我要带你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等我们玩累了、玩倦了再回来。
那时被你拆了的房子应该也整修好了;所以为了避免我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你现在就忍着点,好不好?”他半是正经半是逗弄地哄着她。
杜小月眼睛一亮,只听了他前半段的话就已经让她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了!“真的?!
你要带我去玩?玩很久很久,玩很多很多地方?”
东方贺早料到她的反应,一指点点她的鼻,无奈又好笑地轻叹:“说到玩,你就这么开心!那现在一个半月后成亲,你还会不会嫌太快,嗯?”
杜小月泛开笑颜,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无辜似的眨眨眼看着他。“我的理由在你眼中都不是理由了,就算我反对,你还是会在那一天押着我拜堂,反正我非听你的话不可了,快不快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又能怎么样呢?”
见她充满慧黠与得意的神情,东方贺不由扯开嘴角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
有我这强盗、恶棍押着,你现在只能乖乖等着当新嫁娘……”他突地敛下笑意,凑着她耳畔低低地问:“那你还愿不愿意,让我这强盗带你去玩哪?”
杜小月哼了哼,才不管他的取笑,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噘着小嘴,双目怒瞪他。
“你要是敢反悔,我现在就把你的房子拆得一根柱子都不剩!你信不信?”
※※※
嗑着瓜子,杜小月一边用大眼盯着静静站在栏杆旁的路藏千背影瞧。
“你站了那么久,不累吗?”看他站了那么久,连动也没动一下,杜小月怀疑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忍不住开口道。
路藏千黑色的背影看来如此孤傲不群,可也令人感到一股独然的苍凉……可杜小月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最善良的心。
他兀自伫立,竟也没晃一下,声音却淡淡、清晰地传来:“不累。”
“累了你也不会说出来。”
杜小月将瓜子壳扫到一旁,站起来,一下就跳上亭子的栏杆安稳地坐着,小脚在裙襬下晃啊晃。黑白分明的灵活眼睛看着路藏千,浅浅一笑。
“你是不是很爱她?”
东方贺去忙着婚事,她倒有闲情逸致在花园里嗑瓜子。东方贺要路藏千看着她,杜小月也想找他探探事情,嗯,这时机倒刚好!
路藏千不语,乌黑若深潭的眼神却微起波动。
“你不说就是啰?”她俏笑着,眼珠子转动,继续说:“你的事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我是同情你的!为了你姊姊,你不惜千万里地追寻,如此痴情至性的人,我想世上没几个;只是天地广大、茫茫人海,你想找一个人可不大容易……”只有在提到他姊姊时,路藏千淡漠的神情才会暂时舒缓,出现一缕温柔,甚至还有一丝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