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没有加入默.写字楼,如果没有走入特约撰稿的工作行列,蒙永丽绝对不会知道这世界上竟然存在著从事各式各样工作的人,他们分布在社会的各个阶层,为了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努力去讨生活,就像她一样。
今天凌晨,天色犹未破晓的时刻,她千里迢迢的直奔采访现场,搭著讨河人阿辉伯的舢板船一起出河捕红虫,在凉风徐徐,四溅水花中,亲身体验著渐趋没落的红虫人生。
为了不让自己的存在一无是处,她一边采访一边帮著阿辉伯捕红虫,看著这些在污泥中找寻生活的老渔人,蒙永丽忘了自己睡眠不足的狼狈跟辛苦,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把这次的访谈做得完美,让世人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人生。
一整天,她跟著阿辉伯经历著他们习以为常的俭朴生活,用镜头,把每一个淳朴的画面收藏在相机里,直到夕阳余晖染红大地……
挥别了阿辉伯的红虫人生,她驾著车子缓缓离开河口,没多久,被遗弃在车上一整天的手机就不甘寂寞的响了。
“永丽,你在哪里?采访结束了没?今天是繁织的婚礼,你没忘记吧?你可千万不要赶不及啊!”成芸荷急促的说话声不断传来。
尉繁织,大学时代的好姊妹,今天就要披上婚纱嫁入豪门,或许其夫家海达集团的雄厚背景让不少人对好友投以羡慕,不过真正让她感动的是好友对爱情的真诚执著。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忘,采访刚结束,我现在就要赶过去了,我绝对不会错过繁织的捧花,你等著瞧吧!”
看了看时间,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来不及回家梳妆打扮了,反正婚礼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单身女性肯定很多,不差她一个在那儿争奇斗艳抢风采,能顺利接到繁织的捧花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我就不信我的马丁鞋会抢输那堆高跟鞋娇娇女。”
踩著油门,蒙永丽一改龟速形象,驾著红色小车发狂的冲向尉繁织的婚礼会场──
“杀!亲爱的小红车车,我们去抢捧花吧!今天晚上,就努力找一个能跟我们一同进驻信义豪宅的好男儿吧!”她狂放豪迈的道。
然而她的振奋不过持续短短几分钟,旋即被周六的可怕车潮给困住了。
“可恶,让开、让开,我绝对不许你们阻碍我的捧花之路。”
叭叭──她跟著大伙儿不甘示弱的在车阵里厮杀争道。
好不容易挣脱车潮赶到饭店,喜宴早已经开始了。
蒙永丽一身轻便装束气喘吁吁的赶来,身上还背著好几公斤的专业相机,若不是那身材、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娇俏女孩,众人还以为是哪儿跑来的小捆工呢!
“这里、这里!”成芸荷赶紧招手唤她。
蒙永丽松了口气的快步走去,“还没丢捧花吧?”
“还没,就为了等你来。”出身世家的殷雪涅穿著礼服,气质可人的笑说。
“你怎么穿这样就跑来?”成芸荷看著蒙永丽脚下的马丁鞋,还有那身轻便T恤,显然一点都不赞同她的打扮。
“来不及回家换衣服,今天的交通奇糟无比,我从河口结束采访赶来已经很辛苦了。况且待会要抢捧花,我才不跟你们这些大小姐耍笨,厮杀的时候就是要穿马丁鞋才是王道!”
“哼,我才不会让你呢!就算我穿高跟鞋又怎样?”成芸荷不甘示弱。
一来一往的斗嘴时,新人已经换了礼服再度进场,婚礼上的司仪马上邀请在场的未婚女性起身往舞台集合,因为重头戏来了,新娘要丢捧花喽!
蒙永丽毫不迟疑的拉开椅子,飞快的往舞台前冲去。
杵在一堆花枝招展的未婚女性里,尽管蒙永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是斗志依然很激昂。
“抱歉,请男士朋友不要来抢捧花,这活动只开放给未婚女性。”司仪赶紧提醒。
“喂,怀疑啊,就是在说你呢,没穿裙子的马丁鞋同学。”成芸荷推推她。
可恶,她只不过是把马尾扎在脑袋后面,脚下没穿高跟鞋,没道理这样就误认她是男的吧?
蒙永丽的脸当场黑了大半,“我是女孩子,穿著马丁鞋的未婚女孩子!”她大声抗议,结果现场马上响起一阵轰笑声。
身穿礼服的尉繁织优雅的背对著台下所有的未婚女性,在众所期盼下,手中象征幸福延续的捧花被抛了出来──
“我要、我要……”
原本隆重的婚宴会场突然陷入一阵混乱,几秒钟前都还婉约可人的女孩顿时个个变成了凶猛野兽,不顾自身的淑女装扮,只为了争夺一束捧花而陷入疯狂厮杀。
天啊,战争也不过是如此吧?
众人眼睁睁的看著捧花在诸多玉手中抢来抢去,突然有一只手臂在混乱中异军突起,“我抢到了,耶!我抢到了。”欢天喜地的呼喊。
蒙永丽高高的举著手臂,在这群发了疯的未婚女性里,勇夺捧花大奖。
无视于大伙儿怨怼失望的表情,她开心的抱了抱新娘,给予真诚祝福,旋即踩著凯旋的步伐回到座位。
“抢到了要做什么?你应该去抢信义国宅,而不是来跟我们抢这种小玩意儿。”败阵的成芸荷忍不住埋怨。
“我要豪宅,不是国宅。就说你不懂,抢到了捧花,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个跟我携手前进信义豪宅的好男儿,那我的梦想岂不是可以加速前进?”
“加速?那你怎么不去抢涡轮引擎算了?”
不理会成芸荷的嫉妒,蒙永丽对著捧花沾沾自喜,突然身后有人正以著叫人难以忽视的方式清著喉咙,“咳嗯!”接著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
“看你抢捧花抢得这么卖力,好像我不赶快向你求婚,是我不对了。”一副挪揄的口吻。
蒙永丽猛的回过头去,发现隔壁桌上,她想都没想到的人竟然西装笔挺的端坐其中,那口灿烂的笑容,简直闪耀得叫人完全无法忽视。
“吓──”她当场倒抽一口气,瞠目结舌,手中的捧花顿时失手坠落到地面。
孙嘉尧从容的弯低身子,拾起花束递给她,“见到我需要这么惊吓吗?”语气里有著毫不掩饰的宠溺。
她迟迟不敢接过手,刻意压低嗓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周末会上台北来。”见她暂时无意接过,他兀自拨弄著花束上的粉办,还凑上前陶醉的嗅闻著芬芳。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亵渎她好不容易抢来的花束!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场婚宴上。”她咬牙低问。
他浓眉一挑,“唔,我没跟你说过吗?海达集团就是拨款赞助我们改良场的企业集团,我跟新郎官交情还不错,所以他给了我一张红色炸弹,今天喜宴上不少食材还是出自我们改良场呢,怎么,难道我真的连一个字都没有跟你提过?”
瞧她一脸呆样,叫人真想狠狠的拧拧她的脸颊。
“没有──”蒙永丽微愠。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么要不爽,可就是觉得很像什么都失控了。
早知道会见到他,她刚刚接捧花的时候就会含蓄矜持一点,绝对不是像只横冲直撞的犀牛,一点形象都没有。
早知道会见到他,她就算拚老命、冒著会被开满整车厢的违规罚单,也要先杀回去换件像样的衣服,好让自己看起来称头、娇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