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善良看见遗嘱上写着若水绿死去,她继承的土地便会转至自己与妹妹手上,看完之后,他仍是一肚子气愤难消,大声质问:“为什么?”
面对杀人的目光,水绿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兰蔺连忙把水绿护在身后,回敬两记寒光给曾善良,要是他敢动水绿分毫,他定会叫曾善良生不如死。“曾善良,给我注意你的口气,我娘子没必要承受你的不平之气,有疑问不会自己去问曾老爷子吗?”
“怎么问?”他也想问啊!“悦迎客栈”被自己的娘亲与妹妹同分了,他没话说,但大片价值连城的上地却全给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丫鬟手上,他不仅气,还相当愤怒,最可恶的是爷爷是死后才分,要他问谁去?
“不如就问站在你身后的曾夫人吧!”他深信一切的答案全系在曾夫人身上。
“娘?!”曾善良回了头,迫切地等着真相。“您知道什么,就全说出来吧!”
黄老爷便在此刻道:“接下来的应该是你们曾府的家务事,我就不便参与了,先行一步,告辞。”
等到外人离开,曾夫人垂眸良久之后才幽幽开口,“水绿的确是曾家的子孙没错,善良、善梅,水绿是你们的妹妹。”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莫不露出惊诧的表情——
第六章
曾夫人有一个手帕交名唤柔儿,人美又温柔。
是柔儿先结识了曾府的少爷,但曾夫人却是因为父母之命而必须嫁给曾少爷,曾少爷屡次反抗却无法抵挡曾老爷子的强势作风,只好妥协娶了曾夫人,却同时又与水绿的娘亲柔儿密切来往。
就在柔儿临盆之后,曾少爷因担忧心爱女子的安危,三日没有回家,这件事也爆发开来。
曾老爷子动怒,便在水绿满周岁后强行将她带回府内,柔儿心系女儿,整日以泪洗面,最后抑郁而终;而曾少爷也因为伤心欲绝,不吃不喝甘愿赴死。
这才解释了为何曾夫人总对水绿有着几分怨恨,而曾老爷子又是为何百般疼爱她,原来如此啊……
曾老爷子临死前要修改遗嘱,曾夫人当时也在场,是她私心希望遗嘱能延迟公布,毕竟水绿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种事情公开只会令她难堪,遗嘱延迟五年,若这段时间水绿有个不幸,那么有些事情就用不着说了。
直到这几年,曾夫人才突然茅塞顿开,专心投入佛学之中寻求解脱,因为她很清楚好友与丈夫的死都与她脱离不了关系,若当时她能同意让丈夫迎娶好友,也许他们三人如今还能快乐生活,可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若再让她选择一次,她情愿逃婚,也不要有个不爱自己的丈夫。
曾善良与曾善梅在听完之后不再吭声,这场聚会也在淡淡的哀愁中结束。
到底能怪罪谁呢?
是毫不知情的曾夫人?是一心深爱柔儿的曾少爷?或是强势下决定的曾老爷子?
水绿捧着小脑袋瓜坐在后花园内的凉亭上,望着月娘只能无言。
她向来单纯,不太喜欢太复杂的关系,没想到她的身世竟会牵扯出这么多的关系,害她一时无法消化。
如果早知道,她宁愿别回来寻求真相,有时不知情远比知情来得幸福多了。
就好比当下,她就很烦恼。
“在烦恼什么?”兰蔺带出了件外衣披在她肩上,顺势将她抱在怀里。
“我以为我顶多是曾夫人认识的朋友之女,没想到却因为我的出现而害她很痛苦,我有些过意不去。”老爷子总说有多喜欢她,却没想到因为她的存在而不管对自己的父母、曾夫人或是老爷子,都是一个伤害的印记,让他们想忘也忘不了。
“傻丫头,那是你的错吗?你可以决定自己的父母吗?”
“当然不行了。”脑袋瓜子摇了摇,觉得身后的胸膛很温暖,往后又捱近了些。
“那你觉得该怪罪谁?”兰蔺再问。
“我觉得就算是决定一切的爷爷也无法怪罪,毕竟我生在曾府,他们算是有钱人家,跟着他们也看多了,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有时候是命,是不得不低头的命才能操控的。”说到最后,水绿眼眶蓦地一黯,叹了口气,表情跟着恍惚起来……
“水绿,假若有天老爷子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你会不会恨我?”
“当然不会了,老爷子对水绿这么好,又怎会伤害水绿。”说完,还似是要证明自己相信他,咧嘴一笑。
曾老爷子摸摸她的头,一副万般怜惜的态度,口吻还掺了点后悔。
“如果当时我别这么固执的话,今日……也许有不同光景了。”
“老爷子,您固执了什么事情?”
“错事,我做了件错事。”令他后悔终生,看着眼前的女孩,更加自责不已。
小手仿佛要安抚曾老爷子的懊悔,拍拍他的衣袖安抚着。
“老爷子,您不是常说做人要往前看,就算真的做错了事情,想办法弥补啊!一直停在原地懊悔也无济拎事不定吗?”
“水绿,我怕她恨我。”
“不会的,老爷子这么有心,对方不会恨您的,如果真如此,那水绿陪着您一块去道歉,看在我的份上,应该比较好一点吧?”
面对天真童语,就算铁石心肠的曾老爷子也流下眼泪来。
“水绿,你真的好乖、好乖,不枉老爷子我这么疼你,谢谢你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老爷子也对你做了件错事,别去怪任何人,要怪就怪我,懂吗?”
偎在兰蔺怀中,水绿想到爷爷死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清楚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跟她道歉,但她谁也不怪的,也许一切真的是命吧!
假如娘别先遇上爹、假如曾夫人能够逃婚、假如爷爷别那么专制……有太多太多的假如了,但如果这些假如都成真,也许她也不会遇见兰了。
能怎么说呢?她谁都不怪的。
“兰,我在想能不能不要土地啊?”土地也带不走,给她也没用。
“那就还给他们。”一听水绿做出这决定,他便知道水绿是真的要与这里切断联系跟自己走。
“哦!好。那兰……”
“嗯?”她身上的清香真好闻,他喜欢。
“你好像一直抱着我耶?”她终于发觉了,这样不累吗?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在离开的这天,水绿又来到“水香阁”。
与昨日前来时无异,仍是花香、琴音相伴,旋律悠扬、香气迷人,教人来了流连不愿走。
她很愚钝,爷爷便常教她要懂得以周遭的事物来审视一个人,她用这方式看了兰蔺好久,若下雨了,经过水坑边,他会小心避开,免得溅到旁人:有时他们太晚抵达客栈,兰蔺也不会过分要求小二要准备什么好菜上桌,即便他怀里有不少金子,总会特别轻声,像是怕吵到了人。
因此她发觉兰蔺真的是一个内心温柔的人,不如他外表所表现出来那样强烈反复,纵然性格有些怪异,也是按着他的规矩来做,而且她发觉只要她一哭,他便会一副很没辙的模样,没有二话,完全是有求必应。
当然,这个秘密是要放在心底的,要不然也让兰蔺发现后,哭就没用了。
同样的,她看了曾夫人这么久,觉得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若爹当时没先遇见娘,他们应该会是对神仙眷侣才对。
听见脚步声,琴音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