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夫妻?”林紫萱没想到他的规矩竟是这个,不由吃惊得半启樱唇。
“刚才在马车上我们不是已经扮过?”见她如此惊讶,谭步平很不高兴,难道跟他做夫妻就那么难吗?而且还只是假装的。
“可是,别人会相信吗?”
“为何不信?”她的问题真怪,谭步平皱眉问。
林紫萱沮丧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公子学富五车、一表人才,紫萱不识一字,粗姿糙貌,不懂待人接物,如何能与公子相匹配?”
她说话时神情惨淡,谭步平心情出奇地变好了,他笑着轻揉她的头顶。“你这丫头顾虑太多,这又不是真的,不过为图旅途相伴名正言顺而已。再说,你怎能把一个秀外慧中、刚柔并济的美女说成是粗姿糙貌呢?”
他的后一句林紫萱没听进去,却听明白了前一句,不由得郁卒。
这又不是真的,不过为图旅途相伴名正言顺而已……为何这句话会让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她闷闷地看着飘落而下的一片树叶,先前的那份欣喜带上了淡淡的苦涩。
原来被所喜欢的人嫌弃是很让人难过的事。
自己是这么喜欢他,可是他却不喜欢她,他表现得那么清楚,愿意陪她去汴梁不过是出于他的好心,也是因为她像菟丝花一样将他缠得太紧,让他摆脱不了。
“为何不回答?”
肩膀被轻拍一下,他的话传入了她的耳中。
“啊,你说什么?”她努力摒除心头的杂念专心听他说话。
他不满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我问你答应了吗?”
“答应,只要能救我爹,我什么都答应。”她爽快的回答。是的,她与他本来就是不同阶层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对,她不能胡思乱想。他能改变主意带她去告御状,她该千恩万谢才对,怎么可以对他有怨怼之心?
在对自己的感情作了整理后,她的心情恢复了平静,而他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
“那你得答应我,这一路上,你得以对待夫君的方式对我。可以吗?”
“以夫君的方式?那要怎么做?”她又迷惑了。
谭步平想了想,说:“就是你娘对你爹的方式。”
“我娘?”黛眉如聚,清澈的双目蒙上一层薄雾。“我娘身体不好,我爹总在地里忙,他们一日说不上几句话。”
这个回答让谭步平无言,但仍不甘心地问:“你不知道夫妻该如何相处吗?”
“你呢?你知道吗?”
聪明的丫头,谭步平对她以问题回答问题的方式很是赞赏。“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要你自己明白。”
“你如何知道的?”她好奇地问,暂时将心中的郁闷抛开。
“自己想的。”他得意地说,又催她。“快回答我,如果你不知道如何做,又怎么能装得像呢?”
“我知道。”林紫萱想起林五娘跟她说过的故事,就信口念道:“‘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你干嘛那样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可是你明白这几句古诗的意思吗?”
“当然,五娘告诉过我。这几句诗文说的就是夫妻,意思是:夫是女萝草,妻是菟丝花,不能独自生,要为彼此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帮衬着不能分开。”她脸上的真情和渴望让谭步平的心为之感动。
“谁是五娘?”他问。
“我的邻居,她比说书人还会说故事,比歌女唱得还好听,我从小就爱到她屋里去,一边跟她学女红,一边听她念诗词说故事。”说到这,她顿了顿,不无遗憾地补充。“可惜她不识字,不然她一定会教我。”
他眉毛一扬。“你真的很想识字?”
“想!”她用力点头。
“那好,先答应我你会以夫君之礼待我,我就找机会教你。”
林紫萱得到意外的承诺,立刻眉飞色舞起来。“真的吗?那我答应了。”
“那你先喊我一声‘相公’好不好?”
“不好。”林紫萱立刻红着脸反对。“我称呼你‘大哥’就好。”
见她羞涩,谭步平不忍再逗她,立刻笑道:“好吧,就依你。”
“那我们可以走了吧?”她明亮的眼睛在透过树影的阳光下闪动,犹如秋夜闪烁在夜空的星星,谭步平渴望走进去,将那耀眼的星星揽入心中。
克制着突如其来的情感,他对她说:“好吧,我们走,娘子?”
“又不是真的,别那样喊我,请喊我的名字。”林紫萱红着脸纠正他。
“反正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娘子。”他无所谓地说着离开了大树。
“假的。”她紧跟在他身后抗议。
他眉梢轻扬,看着她。“要想让人相信,我们自己不该先相信吗?”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林紫萱聪明地闭上嘴巴,只要他能带她告御状就行,其他的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让他们吃惊的是,当他们走进镇上一间骡马店时,发现这里气氛诡异,通常这时正是骡马进出,人来人往的忙碌时间,可这里却门可罗雀,人马寂静,唯有院中有张条形长椅,其上坐着他们绝对想不到的人——吴德良的狗头军师吴能。
因为林紫萱从未见过他,也从未进过骡马店,因此当看到这里冷冷清清,前面的条凳上坐着个双目深陷、面色青白,状似算命先生的男人时,她并不在意,直到身边的谭步平突然开口,才将她吓了一跳。
“哈,真没想到吴县令的帐前师爷也不辞辛苦跟到了此地,真是令人诧异。”
一听他说这人是吴胖子的人,林紫萱心里发慌,急忙回头看他.发现他的口气讥诮,眼神更是冷峻如冰。
“喔,谭公子总算现身了,在下还担心与公子失之交臂了呢!”吴能故作无辜地站起身来,而他身边的三、四个男人也都全神戒备地围了过来。
“在下与阁下并无交情,不知阁下如此劳师动众来此有何贵干?”扫了眼那些人,谭步平估计在这家店里守候的就这几个人了,但他相信在镇里的绝对不会只有这几个人,于是他一边说话,一边拉过林紫萱,慢慢移动至靠门的桌椅间。
吴能狡猾的目光往他们亲密相连的双手一扫,举起手中的东西。“这得感谢林姑娘在岔路上留下了这个,才让我等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寻来了此地。”
“那是我的状子,还给我。”看到那折叠整齐的纸,林紫萱叫着想过去取回,但被谭步平拉住。
“没错,是谭公子为姑娘写的讼状。”吴能阴险地假笑。“在下正是因为得到了这张状子,才来请姑娘回青阳县的,告状不是该上堂吗?”
林紫萱愤怒地说:“虚词谎言!如果你们让我上堂,昨天又怎会有县衙门前那一幕发生?”
“那是误会,只因姑娘不肯好好合作,差役们才动了点粗。今日回去,吴县令定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解释。不过——”他转向谭步平。“在下想与谭公子私下说几句,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谭步平脚尖一勾,拖过一张椅子,一脚踏在上面,手肘撑在屈起的膝盖上,冷然道:“就在这里说吧,本公子饥肠辘辘,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听废话。”
吴能脸色一寒,但迅速掩饰,陪笑道:“公子乃名门之后,世修文德,才学并张,如今林家与吴县令因契约而有了一点误会,正待商榷中,还请公子袖手旁观,以免给自己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