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得这么近,林紫萱也对自己的大胆感到惊讶,也有丝不自在,于是她故意找话说:“你说他们还在追我们吗?”
“当然,我相信他们就在下面等着。”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有一阵子我相信我看到了火光。”
“火光?”她急忙坐直身子往山下望。“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雾大,距离也比较远。”他将她拉近。“靠紧点,拂晓前会更冷。”
果真,拂晓时的寒冷让他俩都无法再坐下去。
“喔,太冷了,起来动动手脚,不然只怕日出前我们就被冻僵了。”谭步平拉她站起来,在岩石边走动。
天边出现了曙光,林紫萱搓搓双手、放在嘴边哈哈气,探头住山下看看,轻声说:“也许他们冷得受不了也走了,要不我们下山去看看?”
“不行,等日出时再出去,现在下山很冒险。”谭步平低声阻止她。
可是林紫萱决定去冒险。“我觉得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么冷的天气,那些官兵才受不了这样的苦呢,反正天差不多亮了,大雾正好可以掩盖我们的行踪,我们悄悄下山,即便他们在,也不可能立刻发现我们,而我们也能知道是否有追兵。”
谭步平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对,这里实在太冷了,于是点头道:“好吧,就依你的,我们走。”
两人离开小坡,往山下走。
可是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岩石时,就看到昨夜路过的那间简易茅屋前有火光闪烁,还有人的说话声。
“糟糕,一定是吴胖子的人。”林紫萱一惊,立刻拉住身侧的谭步平,两人急忙往岩石后退去。
不幸的是,一个士兵忽然从岩石那头冒了出来,刚好跟他们碰了个正着。对方惊骇的眼睛瞪起,随即,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山林。
“大人,他们在——”
谭步平在一惊之余立刻扯下身上的包袱布巾打向他,将他的声音阻断。
而他丝毫没有迟疑,拉着惊慌的林紫萱往一条树密石险的小路跑去,在那样的密林里应该比较容易藏身。
可是身后的追兵蜂拥而来,就在他们跑进树林、转入另外一条山路时,更多的官兵在前方出现了,领头的正是该死的刘琨。
“谭公子。”她叫道,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已经看到了,并立刻拉着她往他们刚刚离开的山坡跑去。
身后的刘琨破锣似的嗓门在山岭回响。
“谭公子,你是聪明人,只要你交出林紫萱,我们绝对不敢为难公子。”
林紫萱听到喊话,心凉了一半,看看谭步平,见他神色未变,彷佛什么都没听到。
“等等。”当她拖着他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跑时,他忽然拉住她,指着旁边另一条小路说:“我们该往那边走,那边没有官兵。”
“不行,刚才撞见我们的家伙说不定就是从那边下来的。”林紫萱反对。
“可那里很安静,不像有人。”他走过去看看,很快又走回来。“走吧,肯定没有人,要不然我们早就碰上了。”
“也许他们正等我们走近。”林紫萱不安地说。
“没事,跟我走,我的感觉一向正确。”谭步平自信地拉起她的手。“不要放手,不然跑散了就麻烦了。”
“不行,我们还是应该从山坡这边走。”她没有拒绝他的提议,反正她几乎习惯了被他牵着,不过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那边一定有官兵。”
“不会的,跟我走。”
他带有强制意味地把她拉往他选择的方向,结果没走多远,几个官兵就在前方岩石处出现了,他立刻停下来。
“我的天,你是对的,他们在那里。”他拉起她跑向她选择的方向——山坡。
纷乱的脚步和叫喊声从身后的各个方向传来,他们不顾一切地奔跑。
“呃——”她边喘气边模仿他的口气。“我的感觉一向正确。”
“别说话。”他扯了一下她的手。
他们拚命往山上跑,林紫萱身上过大的夹袍成了负担,可是她没有时间停下来脱掉它。她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谭步平立刻托起她的腰,半抱着她奔跑。
我们逃不掉了!她心想。她的脚几乎没有碰到地面,心脏怦怦地跳着,难道在经过整夜的逃亡和忍受寒冷的躲避后,她最终还是只有束手就擒一途吗?
“他们可真是些忠心不二的好走狗,不得到你绝不罢休呢!”他喘着气说。
林紫萱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些,她都快跑断气了。
终于跑到了他们昨夜坐守的山崖边,林紫萱探头往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小石阶?!你这满口胡说的家伙。”情急中她粗鲁地责怪他。
“没什么,它真的是小石阶,也是我们的活路。”谭步平嘻嘻笑着,毫不认真地放开她。“等我先下去,你随后再来。”
“不要,你会摔死的。”林紫萱想拉住他,可他已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站起来,伸长双臂对她喊。“快下来,我会接住你。”
“我?我不行。”林紫萱趴在崖边垂头看着他,此刻从上面看,他显得好小。
“快点,难道你不怕他们杀了你吗?我会接住你的。”
“这、这里是悬崖哩!”林紫萱还是没有勇气往下跳。
见她害怕,他只好激她。“你真没用,这点勇气都没有,怎能救你爹?”
这一招起了作用,林紫萱解开身上夹袍的扣子,想脱掉衣服让身子灵活些,可是身后的追赶声让她来不及这么做,只好双眼一闭,学着他的样子跳了下去。
身子沉重地落下,她感到胸口有点闯,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疼痛感。
“哎哟,你这姑娘是金刚石头还是肉体凡胎?”
身下传来哀鸣,她惊觉自己正压在他的身上,立刻翻身而起。
“谭公子,你没事吧?”她边说着边将夹袍脱下。
“怎能没事?我鼻子扁了,骨头碎了——天哪,追兵来了。”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又按鼻子又捶胸,可当他看到头顶出现人影时,拉起她就跑。
林紫萱手中的夹袍掉在地上,她想回头去捡,但被他拉住。“不要管它。”
“那么好的袍子,扔了多可惜?”她气呼呼地说。
他用力拽着她奔跑,边回道:“丢了命,再好的袍子也没用。”
林紫萱虽心痛那件缎面绣袍,也明白他是对的,于是她不再顶撞他。
雾渐渐散了,下山的路跑起来虽快,可也不容易。幸好谭步平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带着她七拐八弯,始终与身后的追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刚到一条岔路口,一辆不带顶的马车以令人不安的速度向他们驶来。
谭步平正要拉林紫萱避开,不料那赶车的男人竟大喊一声。“快上来。”
“哈,是绍春。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听到招呼,谭步平才看清驾车的人,不由得高兴地大喊着,并抱起跑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的林紫萱,把她扔上车,随后跟着爬了上来。
薛绍春立刻毫不耽搁地赶着车奔离了山路。
“薛……大哥,我、我还以为……死定了……”林紫萱跪在车上,努力稳住摇晃不止的身子,对雪中送炭的薛绍春表示感激。
“胡说八道,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死?!”谭步平将她推进去点,以便有足够的空间塞下自己,然后不满地说:“‘薛大哥’?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熟了?不要忘了陪你吃苦受冻的人是我,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大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