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简洁地回答着,站起身来,为掩饰自己紧盯着她看的失态之举,他将某样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
“这是……”看到他手里竟是支漂亮的簪子,林紫萱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拿去吧,这是给你的。”
“不要,这太贵重,紫萱不能要。”
“这是我特意为你找的,如果你不要就扔了吧!”他握起簪子作势往门外扔。
“不要扔。”林紫萱急忙阻止他。“这么漂亮的东西扔了多可惜。”
“没用的东西扔了有什么可惜?除非你收下。”他再次将簪子递给她。
“好吧,我……收下。”林紫萱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上取过那支兽骨制作,上面刻着精美图形,顶部镶嵌了红宝石的簪子,发现与她见过的簪子不同,上面垂着两条细链。虽然她不懂为何会多了一条坠链,但却觉得很好看,不由得感动地问:“今天我找不到你,原来你去买了这个啊?”
“对!”他并不想告诉她,他主要是去爹娘的坟前烧香祭拜,只是淡淡地说:“你快试试看,合适吗?”
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林紫萱也很想试试这美丽的发簪,不由得当即照他的话,将梳好的发辫盘起来,用簪子固定住。
在她使用簪子时终于明白了那两条链子的作用,它们是用来套在绾起的发髻上的,这样可以使发髻更稳当,也更漂亮。
“嗯,很好看。”他欣赏地注视着她,而他的目光并没在她的发髻上,而在她娇羞美丽的脸庞上。
他惊讶地想,美丽的女人其实并不需要特意打扮,尤其是这个在阳光和泥土中长大的女人。当她绑着大辫子或垂着散发时,美丽清纯得犹如含苞欲放的花蕾,亭亭玉立,娇艳中带着稚气和清香;当她将头发盘起时,却美得如同全然绽放的牡丹,丰姿绰约,仪态万千,一颦一笑无不带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真的好看吗?”她羞涩地问,柔柔的声音让他的心头窜过一种难以抑制的激情,他忽然觉得很想为眼前这个美人赋诗作画。
“你自己看。”他走近拉起她,将她带到一面铜镜前。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林紫萱惊喜地张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有这么漂亮,这都是这支簪子的功劳。“啊,真的很好看。”她赞美着自己,更赞美簪子。
“是的,你本来就很好看。”
“我是说簪子。”她不好意思地纠正。
“没错,簪子也很好看,明天上路时你就这样装扮。”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他们悬而未决的话题。
“公子真的不愿意带我去吗?”想到终得独自上路,她深感忧虑和旁徨,笑容消失,喜悦退去,她转过身来面对他。
“不是不愿,是不能……”
“少爷、少爷。”
就在他的话说到一半时,门外传来惊慌的喊叫声。
走到敞开的房门边,一看到满头大汗跑来的竟是车夫小阿金,管家则紧跟在他身后,林紫萱感到很惊讶。
“怎么了,你不是回去了吗?为何又跑来?”谭步平神情自然地问,但从他紧蹙的眉峰可看出他的紧绷。
“是,可在半途发现来了许多官兵,那是吴胖子的小舅子带来的。我想他们是来抓林姑娘的,所以特地赶回来通报少爷。”小阿金急切地说。
“别慌,你赶快去把车藏进山洞里,你也不能现身。”
“哦,知道了。”车夫连连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谭步平又对管家说:“衡叔,官兵不知这里的内情,你能应付他们吧?”
管家立刻点头。“少爷放心,衡宗能应付。”
“那好,你快收拾,别留下我们来过的痕迹,我带林姑娘上山避一避。”
管家连连点头,随即离去。
谭步平转身进屋抓起一个包袱挂在臂膀上,笑着对林紫萱说道:“走吧,美人儿,跟我上山看月亮去。”
见他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还能谈笑风生,林紫萱慌乱的心平静了。
她跟随着他离开了竹林。
清月照明,夜露沐衣,月光下的九华山,峰石奇峭,环境幽雅,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山上走去。
初行时,山势和缓,一路林木扶疏,清泉潺湲,走得虽匆忙却很顺利,可是不久,他们身后的山下随即传来了此起彼落的狗吠声和敲门呐喊声。
“噢,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林紫萱惊慌地往身后看,可是树环石绕,视线被阻挡,她什么都看不见。
“别担心,他们一时还走不到这里。不过,那是群被烤肉诱惑着的饿犬,我们得加快脚步甩开他们。”谭步平安慰她,并加大步伐往山上走。
林紫萱紧紧跟上他,担心地问:“你的管家和竹苑不会有事吧!”
“不会,衡叔可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呢!”
“高人?你是说他也是读书人吗?”在林紫萱的心里,读书人是最厉害的人。
可谭步平却说:“不光是读书人,还是一流的‘梁上飞’。”
“梁上飞?”林紫萱的兴趣一下子被挑起了,身后的追兵被她暂时遗忘,她从林五娘口中听来的很多轶闻趣事中,很多都与被称为“梁上飞”的裨偷大盗有关。“那个瘦小的衡叔真的是神偷吗?”
“曾经是。”走在前面的人懒懒地回答。
“他可一点都不像小偷呢!”她兴奋地追上他,并发出感叹。
他笑望着她。“以姑娘看,翻墙越壁的人该是啥模样?”
“我没见过,大概是贼眉鼠眼吧!”林紫萱不确定地说。
谭步平低声笑了。“要真是那么容易识别的话,宵小早就灭迹了。”
为了跟上他的步伐,林紫萱已经开始喘气了,于是顾不上说话,直到走入稍微平缓的路段后,她才又问:“他怎么成了你的管家呢?”
谭步平看看她,并没有回答。
林紫萱以为触及了他的隐私,急忙道:“公子不方便说就不说吧!”
可他还是回答了她。“他风靡京城多年,三年前在一个权臣家中失手被擒,虽然逃走了,但仍被官府紧追,他潜入官府偷出讼状,找我替他改讼词赢了官司,从此他金盆洗手,跟随我返乡,后来我买下竹苑,他就负责看管那里。”
听到是他的状子帮“梁上飞”打赢了官司,林紫萱追问:“你怎么改状子?”
谭步平眉梢飞扬,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将状子中写他‘从大门而入行窃’中的“大”字添上一点,再让他将状子放回原处,自己则于次日上官府自首,因此他的罪名减轻了,只罚了几文钱了事。”
“大字加一点是什么字?”林紫萱有趣又急切地问,真希望自己识得字,能明白其中的奥妙。
他想起她不识字,于是用手比划着解释给她看,在“大”字的肩头加上一点,就是“犬”字。
这下她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将‘从大门而入’改为‘从犬门而入’,他的罪名就轻了许多,对不对?”
“没错,正是这样。”
林紫萱心里默默想着这一字之别带来的不同结果,不觉为他的才华倾倒。“你真行,我要是也能识字就好了,就不会被人当面欺骗,签下自己的卖身契。”
“认字并不难,你可以学嘛!”他鼓励她。
她的心跃跃欲试,但也觉得是做梦。“真的吗?怎么可能呢?”
“只要愿意,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她抬头,与他的目光相遇,这次她没有逃避他,望着月光下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时,她跃跃欲试的心平静了,明白自己再如何想成为识字的人都太迟了。“算了,我还是先逃过今夜,想法子救我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