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吗?”姜青天见他吃完了,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温洛凝视着她,接过盘子随手置于桌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倏地将她拉近,笔直地望进她的眼。
“你不怕?面对父母时你没有想过我?”不曾顾虑过对方的他忍不住问,他要她的婉约,又疑惑她异于人之常情的恬静。
闻言,姜青天怔愣了下。她也不懂为何自己能这么泰然自若,她该愧对父母的,但她没有,她只想爱他,仿佛藉由这份叛逆,能平衡她被制约的束缚。
他的保持距离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应付课业,她依然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同的是,和他在一起时,她变得不顾一切地沉沦,满足了她追求疯狂的想望。
一方面怕他烦,一方面她也不是惯于倾吐的人,除了简单的家庭状况外,她不曾把自己的心事加诸到他身上,原以为这段感情应该会更造成她的心理负担,但说也奇怪,和他在一起,那些压力反而减缓了,她的胃痛发作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只要有那句问话就够了,她什么都不怕,唯一让她害怕,也不愿去想的,是这段关系何时会结束。
这是他第一次问到这方面的事,姜青天觉得好感动。他总是予取予求,霸道得令人心折,现在,却关心起她了。
他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下,一股暖流迅速在心头泛开,在他能够明白那种情绪为何时,他已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渴切地吻住她。
突如其来的汲求让她无力抵抗,她只能环住他,任由他用吮吻和触抚将她焚烧。沙发靠垫不堪两人的缠绵,掉了下去。
“啊……”她伸手想捡,却被他拉了回来。
“别管它。”他低哑道,手掌拂过她的大腿,从T恤下摆探入,将她锁在他的胸膛与沙发之间。
“等、等等……我好像压到什么东西……”背下的突起物拉回她的心神,她伸手在底下摸索。
“我们回床上去。”温洛一点也不在乎,准备转移阵地,将她的双腿勾上腰际,单手一撑,就要起身。
“等一下……”既要抵挡他在身上造成的热潮,又要分心寻找,姜青天忙得额角都沁出汗,好不容易,终于把那个东西抽出来。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古铜相框——
相片中有个小男孩坐在相片中央的圆背绒椅上,笑得灿烂,蓝色的眼珠闪闪发亮:一对成年男女站在他后方,男子穿着西装,优雅高贵;女子是个东方人,容貌清秀。
“这是你?”她惊喜低喊。她一眼就认出他了,缩小版的他,已有倾倒众生的魅力。
温洛看到她手上拿的相框,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退,变得面无表情。原本环绕的浓情蜜意,全然散去,余下的是陡然升起的防备与冷淡。
“原来掉到这儿,难怪找不到。”他若无其事地接过相框,看也不看,直接盖放在桌面上。
状似无意的举止,摆明不想再让她看到相片里的人。姜青天撑坐起身,他倏变的态度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那是他的父母吗?为什么他的表情会是这么冷然?忆起他不喜人多问的禁忌,她只能咬唇,悄悄地觑着他,把所有疑问咽进喉头,什么也没说。
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温洛不发一语,冷凛的俊容让人读不出思绪。他知道她想问,但她很努力地克制着。
那担虑的眼神,让他觉得火大。该死的!他不该会去在意她的想法!看到照片又怎样?他有权利装作视若无睹!有权不去解释一切!
四周被沉默笼罩,姜青天深吸口气,扬起笑,率先打破僵局。
“我明天有考试,要先走了,我去整理一下。”平静的语调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她起身往房间走去。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温洛往后靠向椅背,视线盯着那个相框,半晌,才伸手把它拿起。
相片背景,是他从小长大的古堡,那个用久远历史拘禁了一切的华丽监狱。望向照片中那名女子,他的视线变得迷离——
他的母亲,一个从台湾远嫁异乡的平凡女子,浪漫的异国恋情敌不过门户悬殊的现实,打从一踏进家门,整个贵族血脉都在鄙夷她,将她视若无物。
她早该放弃,回来台湾她会过得更快乐,但为了父亲,她仍努力着,毫无尊严,受尽冷言讥讽,却依然得不到应有的回报。父亲曾试着改善,但家族庞大的压力已让他自顾不暇,又要怎么去保护妻子?他开始责怪她,把一切的过错归咎到她身上。
父亲的叛离,摧毁了母亲唯一赖以生存的信念。在他十岁那年,母亲精神崩溃,住进疗养院——这张照片,是她清醒时,一家三口最后的一张合照。娟秀的脸庞虽带着笑,但眉宇间化不开的哀愁已透露出她所要面临的结局。
听到身后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温洛不动声色地将相片放回原位,深邃的蓝眸敛得平静无波。
打理好的姜青天走到沙发旁,顿了下,轻声开口:“我要回去了。”
“嗯。”温洛低应,冷魅的面容不见任何情绪残留。
见他绝口不提,姜青天也没追问,即使她真的很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她低垂羽睫,忍着心口的沈窒,转身走向大门。
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刚刚的怒意,温洛讥诮扬笑。他有些乱了阵脚了,或许她是有些与众不同,那又如何?对于感情,他能收能放,只有他能掌握一切,没有任何事物能掌控他!
“青天。”在她要拉开门时,他唤住她。“你下学期还是住宿舍,别搬出来。”
姜青天顿住动作。他本来要她寒假提早回来找房子,下学期搬离宿舍,现在却突然要她打消这个计划?
她回头看他。“那……寒假我还要提早上来吗?”
“待在家里吧,多陪陪父母,我有事要忙。”温洛似笑非笑地勾唇,说得淡漠。
这代表……整个寒假都会见不到他吗?开学后呢?被他无谓的神态刺痛,姜青天强迫自己别去想。要知足,追得更紧,只会让他离得越远。
“好。”她柔顺地点点头。“Bye。”她开门走出。
听到外头铝门关上的声音,温洛拿着相框起身,走进房里,拉开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头有支手机。
那支手机,原本今天要交给她,好让她在寒假时,方便和他联络。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他变得有点太在乎,寒假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缓和两人的距离。
他该庆幸这张相片的出现,提醒了他。
又看了那张照片一眼,温洛冷下心,把手中相框扔进抽屉,连同开始动摇的柔隋,一起用力关上。
第三章
过完农历年,各大专院校纷纷开学,准备返校的姜青天,被放假回家的父亲送到火车站。
已近六十岁的姜钧虽已华发半生,但高大的身材习惯性地抬头挺胸,丝毫不见老态,一如他流传的威名。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姜钧眼中满是骄傲。他这大女儿从没让他失望过,从小就成绩好、个性好,一路顺遂考上台大,他本来担心离家北上会诱得她变坏,但那各科平均八十五分以上的成绩单,让他很满意。
“青天,你上学期成绩还可以,别因此松懈,知道吗?”一板一眼的将军当久了,满腔的关爱,一说出口,生硬得像在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