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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雨轩原本以为赵蝶衣听到这女人的病情,会更加的嫌恶躲避,一低头却见她只是怔怔地听,一双大眼睛中满是忧郁的迷惘。

  这丫头难道是被这个女人的苦命而打动了?可是传说中的蝶衣公主可没有这份菩萨心肠啊。

  果然,就在他稍有失神的时候,只听赵蝶衣哼了一声。「各人有各人的命,天生命苦怨得了谁?也不必心疼她,反正早死早超生。」说完她一翻身又倒回草垛上去,用后背对着外面,再也不说一个字了。

  徐婆婆皱眉看看赵蝶衣,又看看欧阳雨轩,像是在说:你怎么弄了个这么不懂事的丫头在身边?

  他的视线却悄悄投注在背对自己的那个身影。她,真的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吗?可为什么刚才她的眼中好像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这一夜好像特别漫长,窗外星光闪闪,没有半点月光,偶尔有虫鸣鸟叫从窗外传来。屋内那个病女人的咳嗽声特别的大,大到欧阳雨轩都不得不时时侧目去关注。

  看样子,她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他并不是没有恻隐之心,只是他向来都认为,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走到终点,便不必去假惺惺地施以援手,增加病人的痛楚。让她走得清静些好了。只是难为了这位娇滴滴的公主殿下,至今还能安枕在这一蓬草垛上,没有被吵醒。

  不对,赵蝶衣那里是有动静的。

  漆黑的屋子中,欧阳雨轩瞇起眼睛,看到左侧本来一直保持睡姿的她,忽然静悄悄地爬起来了,然后走到那个病女人身边。她终于忍受不了,要发作公主脾气了吗?

  他正准备起身去劝解,却听到赵蝶衣用轻微的声音问:「妳的胸口憋得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欧阳雨轩一怔。难道她竟是去照顾病人的?怎么可能?

  那个病女人的嗓音早已嘶哑,干涩地憋出几个字,「我、我想吃点东西。」

  「吃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伸出一只手去触摸那病人的额头,「妳的身体怎么这么冷,而且还在出汗?」

  「我、我想吃点东西。」病女人只是反反复覆念着这一句话。

  「好,妳等着,我去弄。」赵蝶衣居然真的走出房间,走向大门口。

  这丫头要做什么去?难道她忘记白天被追捕的事情了吗?他悄然起身,尾随其身后。

  赵蝶衣拉开了大门,向周围的街边看了看,然后迅速地跑上街道。

  欧阳雨轩一跃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活动。

  只见她快速地跑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像是在寻找可以买到食物的地方,但此时是二更天刚过,所有的饭馆都关了门,怎么可能买到吃的。

  忽然,几片乌云飘过来,遮蔽了最后的星光闪耀。难道要下雨了?

  欧阳雨轩半蹲在屋脊上,看着下面已经跑得有些疲惫的赵蝶衣,不明白她为何态度突然转变,竟会为一个陌生的病人在深夜里跑到街上买食物。

  她显然也注意到天气变化,就近跑到一家饭馆门口,狠狠地拍了几下门。「开门,掌柜的开门!」

  好半天,有小伙计在里面睡意朦胧地说:「早就打烊了,现在不做生意。」

  「我出五两银子,只要一碗粥!」她飞快地说。

  店里的伙计大概给吓了一跳,拉开一道门缝,问道:「姑娘,妳没病吧?五两银子一碗粥?」

  「没说错!」她举出银子,「只要一碗粥!」

  伙计犹豫了一下。「那要等我去问过掌柜的和大厨,妳等等吧。」说完伙计又关上了店门。

  乌云黑压压地堆积在一起,越挤越密,终于,从云层中发出一声沉闷的雷音,瓢泼大雨就这样哗啦一下从天上倾泻而下。

  欧阳雨轩身手敏捷,立刻跳到街道旁的一处屋檐下躲避,而赵蝶衣却不躲不避,只是站在那间饭馆的门外,任暴雨将她的身子打湿,目光急切地看着店内,等待着伙计的回话。

  到底是为什么,会让她对这件事如此地执着?之前她所表现出的性格与此时截然不同。而外界关于蝶衣公主的种种传闻,在此刻看来也都是不实的谎言了。

  是那个病女人触动了她的什么隐痛吧?他回忆着所有有关赵蝶衣的身世传闻,想起她曾经那样幽冷怨恨地说过──

  当初我流落在民间的时候,谁曾顾过我的死活?为什么现在就要我牺牲自己,去为了那些当初几乎要置我于死地的人?

  当初,流落民间时,她有过许多不开心的回忆吗?所以才会养成如此古怪孤僻的性格,甚至不惜让所有人都厌恶她?

  欧阳雨轩不禁忆起一种青涩杏子的味道。那是在他童年时,费尽千辛万苦之后,才爬到树上摘下来的一颗青涩的杏子,咬进唇齿间,流出酸入牙髓的味道,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每个人都有一生也难忘记的回忆,她的难忘……就是在七岁之前?

  终于,伙计打开了店门,让她进去,过了许久之后,她怀抱着一个瓦罐跑了出来。

  伙计在后面喊着,「用完了记得把罐子送回来啊!」

  她没命地跑着,甚至顾不上回应伙计的话,直冲进大雨里,满地的泥泞溅湿了她的鞋子和裙子,她居然全然不觉。只是在黑夜的大雨中要找到来时的路并不容易,她几次走入岔路,退出来,再找,又再次走到岔路。

  「唉,还真是个路痴。」欧阳雨轩如一道闪电陡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不停留,只是一手抢过她怀中的罐子,再闪身拐入街角。

  「那罐子是我的!」她大惊失色,根本没看清抢夺的人是谁,急忙追了过去。

  但那个人影太快、太诡异,每次她跑过去,都只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几次她都以为跟丢了那个强盗,但是很快又在不远的街角看到那个影子,黑夜里对方彷佛还在对她招手。好大胆的贼人,简直该死!

  她顿足叫道:「小贼,看我抓到你不把你碎尸万段!」

  她追了好几条街,不见了那贼人的影子,不过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徐婆婆的家门口,而且门前赫然摆着的就是那个罐子。她又惊又喜,急忙将罐子抢抱进怀里,顾不上想其中的前因后果,推门跑了进去。

  那个女病人还躺在草垛上,欧阳雨轩也好像并没有醒来过。她小心奕奕地跪在女病人面前,解开罐子的封盖,找来一个破碗,将热粥倒了进去。

  「粥来了,快喝一口。」她扶着那个女病人坐起身,一口一口地将粥喂进对方的口中。因为病得太重,对方几乎是喝一口就咳嗽一下,吐出半口,一碗粥喝了大半个时辰只喝了小半碗。

  「谢谢。」女病人用微弱的声音感谢着她,一双眼睛开始涣散无光。

  「再多喝一点吧,喝多点就有力气,明天就会好了。」赵蝶衣柔声说着。眼前这个虚弱的女子,彷佛不是陌生人,而是十年前躺在村间病榻上的母亲。

  那时候,人人都觉得她们这一对外乡母女看上去来历古怪,村民总是对她们议论纷纷,而母亲孱弱的身体又不能保护她,她只是天天奔波于田野之间的小疯丫头。

  曾经有那么一个晚上,母亲病得很重,只想喝一口热汤,但是家中连一点米、面都没有,她一连敲了七八家邻居的门,想讨要一点可以做汤的东西,但是……没有人肯给她开门。

  那天,天色也是这么的黑,她的双脚没有鞋,跑到脚掌被小石子扎出了鲜血,喊到嗓子都已经嘶哑,如果那天她手里有哪怕几文钱,也许就可以买到一碗米,或者一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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