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仲夏,暑气逼人,日正当中,更是让人吃不消,台北一半的人口全躲在冷气房里避暑,人人有志一同的反太阳、叫外卖,因此大马路上显得有些冷清,不过信义区某块用铁皮围起的工地里,却是热闹非凡。
不畏暑气,地上三名工人各驾驶著一辆吊高机,将一捆捆的钢板往七楼高的工地送,而上头几十名工人则是各自抄著家伙敲敲打打,锁螺丝的锁螺丝、割钢板的割钢板、焊接的焊接、敲钢筋的敲钢筋,一群人声势浩大的演奏著吓死人不偿命的“噪音”,替仲夏的中午增添热闹的乐章。
“阿忍!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置身在催人发狂的噪音里,人声显得微弱而渺小,若不是听者耳力好,恐怕根本不会发现。
“一路上就听你喳呼个不停,好不容易到了工地,你就不能让我安静的工作吗?”话多的男人实在让人受不了,尤其在这炎夏的中午,更让人有种想把这种人从七楼踹到一楼的欲望。
扯开领带,荆忍边走边卷起袖子露出强壮的臂膀,然后自腋下抽出设计图,比照西侧的钢骨结构。
“拜托,这里吵得像是在打仗,多我一点声音没差吧?”这种地方只有半夜才会安静,至于现在,没把人震聋就上帝保佑了。
“差很多,你的声音比噪音还要吵。”他可以忍受工地的噪音,却无法忍受啰哩叭嗦的声音。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关心你耶,你竟然还嫌我吵”没良心的。
“就是吵,你再不闭嘴的话,小心我把你踹到一楼!”心底的欲望始终蠢蠢欲动,让荆忍很难忽视,因此他抬起长脚,出言恐吓。
“你敢踹的话就试试看啊!”脚下的速度跟说话的速度一样快,豪语才说完,发话者已闪到一捆钢条后头掩护完毕。
“我亲爱的好友,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可以麻烦你过来这里再说一遍吗?”厚薄适中、温润尔雅的嘴唇噙著嘲讽的笑弧,修长有力的食指对著畏首畏尾的男人勾了勾。
“好话不说第二遍,你想得美咧!”石宏凯挺起胸膛哼了哼,以眼角余光估量此地与悬壁之间的距离……有五公尺,很好,SAFE!
“不好种。”荆忍瞬间讥笑。
“你骂我孬种”凯子先生——全名石宏凯,长景建设红牌设计师气愤的跳了起来。
“听力不错,今年健检你这项可以不用做了。”
士可杀,不可辱!男人最恨的就是跟“不好种”这三个字扯上关系,要是再不跳出来,他颜面何在?
单手叉腰,三七开步,摆好对骂的姿势。“你这个顾人怨的臭家伙少毁谤我,我身边女友三、四个,每个都说我一级棒,你凭什么说我不好?”
“凭你没胆。”不想浪费时间在口舌之战上,荆忍索性一心二用,一边说一边做,拿著硬度仪测量主要钢骨的硬度。
“那哪叫没胆?那叫机警聪明!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这个人泯灭人性外加心狠手辣,我要是不闪,难不成还留下来让你造孽啊?”他是在帮他积阴德好不好。
“你这个单身公害,我要是真的把你踢下去,也是为民除害、铲﹃奸﹄除恶,只会造福,哪会造孽?”脚踏两条船已算是衣冠禽兽,更何况是一对多?这种欺骗女人的男人死了都不足惜。
“害你的大头啦,我要是公害,怎么就没人寄恐吓信函给我?反倒是你,这个月就接到三封!啧啧,可见你有多被人嫌弃喔。”双手环胸,想起好友近来收到的三封恐吓信,石宏凯心里虽然不安,但嘴巴上可没退让。
“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脑残。大费周章的寄恐吓信,自然要挑头肥羊才有油水可捞,像你这种一看就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你认为谁有那个闲工夫理你?”被调侃的荆忍不怒反笑,卓尔混著霸气的俊脸上漾著迷人的笑容,只可惜说出来的话没一句能听。
脑……脑残X他的圈圈叉叉三角形!
“臭荆忍,你嘴巴可以再毒一点没关系!”
“是吗?”笑咪咪的收起硬度仪,荆忍突然很麻吉的拍拍好友的臂膀。“去去去,这里很危险,小白鸡赶快回家吹冷气,在这里晒黑了可不好。”
小白鸡
“荆忍~~”随著工人们的哄堂大笑,石宏凯双手握拳大吼,差点没一拳打扁那张即使堆满嘲讽仍魅力无穷的俊脸。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紧张了,你这个人倒是奇怪,放著舒服的冷气不吹,从公司一路顶著大太阳跟我跑到工地,就是为了跟我啰嗦那三封恐吓信?”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嘴巴再坏,也是点到为止。
“要不然咧?你当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狼心狗肺啊?咱们朋友做了十几年了,如今你被人恐吓,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担心?”不愧是多年好友,气也快,去也快,一下子就忘了小白鸡事件。
“恶心巴拉。”荆忍做出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的模样。
一拳击在粗壮的臂膀上,却是关心的那一种力道。“臭荆忍,我是认真的。”
“好吧。”收起玩笑,荆忍勉强拿出正经的态度。
“你想,到底是谁会寄恐吓信函给你?”
“谁晓得?可能是眼红我太会赚钱的同行人吧。”不是很在乎的双手一摊。
“不可能。”石宏凯一口否决掉。
“长景建设”开业虽未满十年,规模也非大型建设公司,但是他们一路走来稳扎稳打,从标地到施工,绝对合法再合法,他们不求暴利、不与人恶性竞争,怎么可能会树敌?
就算他们业绩一直很好,好到可以说是吓吓叫,但都是正当收入,同行没事眼红什么劲?
“那可能是竞标失败的地皮佬吧?”荆忍不得闲,话才说到一半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地平仪,测量起脚下钢板的角度,可心里却回想起当初竞标的情景。
由于标物是黄金地段的地皮,因此竞标相当激烈,在场的每个人全都势在必得的模样。他呢?自认财务不比他人,但是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他晓得,所以在标单上写下合理的价格,没想到开标后,还真的让他得标了。
两公顷的精华建地共花了他五亿元,但是建设完成后,假如销售情况不错的话,扣除成本,保守估计将可获得十亿以上的净利。
“这个还比较有可能,你的狗屎运的确让人很吐血!不过有我老哥那个三线一星的高阶警官罩著你,我想不至于有人这么不长眼睛,敢动你的歪脑筋。”石宏凯挺起胸膛,万分自傲,一副自己才是罩人的那一个。
“那我就不知道了。”荆忍单手随便挥挥,不再费心去猜究竟恐吓信是谁寄的?
“阿忍,你再想一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石宏凯不放弃,硬要他给点线索。
“没有。”即使在大太阳下工作挥汗如雨,荆忍却乐此不疲,拿著地平仪到处测量每一块钢板的角度。
“不可能会没有,你那张嘴毒得要命,一定有人被你毒到想杀你。”百分之百绝对的口吻。
“你是说你吗?小白鸡?”薄厚适中、温润尔雅的嘴巴又放毒。
“去你的!”石宏凯这下可不管十几年情谊了,一拳扎扎实实的就揍在好友的臂膀上,结果被揍的人不痛不痒,他却扭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