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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姐,你请坐。”罗忠的笑眼之中有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阴森。

  她依言坐了下来。“罗管家,我可以当面拜见罗老爷吗?”

  “杜小姐,你手上的玉佩可否让我带去给我们家老爷看看?”罗忠很谨慎的询问。

  她交出了手中的玉佩;罗忠拿走玉佩之后,走出厢房,反手将房门给掩上。

  她还是觉得有某些不对劲。不仅没有盘问她家中的状况,更没有查明她的身分,也没问她的来意。

  老管家的笑意始终让她觉得很诡诈,但她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算一步了。

  没多久,罗忠再次走进来,身边跟了一个精壮的护卫。

  “把她押下去。”罗忠对着身边的护卫下令。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记手刀随即砍中她的脖子,她眼前一黑,就这么昏厥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身在不见天日、阴森森的地牢里了。

  她从湿冷的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僵硬发疼的脖子,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底。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唯一的天光从屋顶上的一寸之间倾泻而下,让她可以看清地牢的全貌。

  她来罗家庄时是巳时初,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

  这罗老爷也未免太狠了。她原先设想顶多被当面羞辱,再被当场退亲,然后被罗老爷收回那块属于订亲信物的凝脂白玉,没想到他们竟私自囚禁她!

  素闻罗老爷不是什么善心人事,他霸道的作风,会不惜踩过别人的尸体,只为捍卫自己的利益。

  就像对她爹爹那般。

  时光流转,四周慢慢陷入深沉的黑,她很害怕,那是种比死亡还可怕的恐慌。

  她不敢睡,只能紧紧抱住自己,深怕会从某个角落窜出某种不知名的怪物,就算她再怎么沉稳,毕竟也只有十七岁呀。

  纵使她强忍着睡意,但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微弱的天光穿进这座地牢里、杂沓的脚步声响彻阴暗地牢中时,她才猛然惊醒。

  她伸展僵硬的四肢,脖子上传来撕裂的痛,她咬牙吞忍,大眼微眯,在看清来人之后,她忍住慌张,缓缓沿靠墙边站了起来。

  罗忠示意护卫打开牢门,接着,护卫走进牢里将她给抓了出来。

  “小姑娘,这信物是假的,以后别再拿来招摇撞骗了。要是你敢再踏入罗家庄一步,下场可不是只有如此,我们会报官法办,让你一辈子待在地牢里的。”罗管家阴狠的警告。

  她安静地收下罗管家退回给她的玉佩,玉佩色泽依旧润白,没有被掉包,仍旧是她原本的那块玉佩。

  她浅笑,温驯得像只小白兔。“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上罗家庄了。”

  “把她带出庄外。”罗忠对着身边的护卫下令。

  见到她不哭不闹,没有控拆,没有求情,更没有解释,这着实令罗忠非常诧异。

  她步上阶梯,走出阴森的地牢,在触及外头天光的刹那,春雷突地在远方天际轰轰响起。

  她的心头深深地刺痛着,在护卫的带领下,快步走出罗家庄。

  茫茫天地,她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走?大雨倾盆落下,她浑身被浇淋得湿透,却完全不想寻找遮风挡雨之处。

  罗家庄不愿背负退亲这等忘恩负义的罪名,怕被正义人士取笑,于是以信物造假为由,将她囚禁在地牢里,让她心生畏惧,从此再也不敢踏进罗家庄一步。

  她苦笑着。这真是高招呀。

  原本就不打算攀结这门亲事,她只是想退了信物,了结娘亲临终前的遗愿,从此和罗家庄再无瓜葛,没想到会受到如此对待。

  她的爹爹与罗老爷在二十年前是拜把的好兄弟,两人同在商场上打滚,无奈这十年来两人的命运却大不相同。

  罗森财运亨通、吉星高照,在这京师之地,无论是钱庄、酒楼、布行、货运,都有着他的营生。

  反观她爹爹,不但时运不济,店铺一间一间的收,连走数年的倒楣运之后,五年前的一场大火,不仅烧掉了她家仅存的布行,她爹爹更因此灰心丧志,一病不起,最后魂归离恨天。

  此时罗森不但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跟杜家渐行渐远,不仅在生意上切断所有往来,连来吊丧都没有,完全不顾当年拜把兄弟之情。

  这几年更是直接断了音讯,无论她娘亲托人送了多少信,都宛若石沉大海。

  她的大哥决定与友人往南方做生意,为杜家寻求一线生机,结果一去无音讯;她的大姊早已经嫁人,就只剩她与娘亲相依为命。

  不料娘亲多年郁闷成疾,才一个小小的伤风就此一病不起;临终前娘亲最担心的就是她的终身幸福,要她无论如何得到罗家庄走一趟。

  她算是没有家了。大哥失踪,大姊嫁人,她的心也随着双亲的去世而死去。她只是来了却娘亲不舍的心愿,没想到终究连讨杯热茶喝的余地都没有。

  在她五岁那年,罗杜两家结了秦晋之好,罗老爷让大儿子罗杰与她订下婚配,并以这凝脂白玉为凭。

  烈女不嫁二夫的道理她懂,所以她上门来退还信物,以杜家的惨况、她如今的穷困潦倒,她懂得这进退的道理。

  不能被这桩婚约绑住一辈子,娘亲希望她能找到好归属,安稳地度过下半生;既然罗家庄不承认这桩婚事,她也不强求,她得还给自己一个没有婚约束缚的生活。

  只是,她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想到罗家竟会做到如此狠绝的地步。

  杜宛燕乱无头绪的走着,她饥寒交迫,却完全没有吃食的欲望,她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一处临河大街。

  她走上了拱桥,看着那因为大雨过后湍急的水势。

  雨停了,丝丝阳光露脸了,桥下有着泊靠的小船,河边摊贩叫卖声此起彼落,热闹景象中却有着一丝孤寂。

  河两岸的树枝桠光秃,冷风飒飒。她痴望着河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姑娘,你别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一个急促的声音窜入她的思绪里,她的手腕立时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给抓住。

  杜宛燕侧眼看着跟她差不多高,一脸乌黑黑、手拿着一只破碗的小乞丐。

  “我没有要寻死呀。”她不解。想了想,或许是自己站在桥上太久了,才会被这个小乞丐误会。

  “每个要寻死的人,都嘛说自己不会死,可是一眨眼,就这么扑通跳下河了。我在这大街上乞讨很多年了,每年总会看到几个人这么往下一跳。姑娘,你看我这个样子,三餐不但吃不饱,还得求大爷告奶奶的才有一口饭吃,我都活得下去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呀。”小乞儿嘴利得很,连喘口气都没有,就讲了一连串的话。

  “你是小姑娘?还是少年?”她实在看不出这个穿着一身破衣、脸上黑脏脏的小乞儿究竟是男是女。

  “我跟你一样是个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轻薄你,我这样一头一脸的脏,只是方便嘛,才不会让人认出我是个姑娘,这样就不会被欺负。这世上讨生活虽然不容易,但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活下去的。”小乞儿看她一脸愁容,眼眶红肿,神情憔悴,明明就是一副想寻死的模样呀。

  “嗯,这个给你,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讨生活了。”她的右手腕被小乞儿抓住,她只好用左手拿出放在衣袋里的玉佩,再将玉佩放入小乞儿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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