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汪迎镜突然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后退到自己的床畔,坐下来用力揉了揉自己后颈,然后两只手肘往膝上一撑,无限疲惫地望着她。
「琬琬,妳想听什么呢?」他敛掉所有的嘻笑怒骂,只是用那种平铺直述的语调问。「妳希望听我承认我诬陷忠良,痛改前非,所以聘他担任玻璃迷宫的副总裁以弥补过失吗?」
琬琬水盈盈的双眸只是盯着他。
「或是班尼,我帮他回到米高梅饭店是因为我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抹煞了一个旷世奇才,所以赶快再送还他伟大的未来?」
琬琬咬了咬下唇。
汪迎铠平静地看着她。「对于他们,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到现在都一样。我事后做的一切也不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只是现实考量而已。当他们和我为敌时,我不会客气;同样的,当他们的威胁性不再,我也没有必要替自己树立敌人。
「班尼和汤普森都是人才,这两个人都还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有一天我或许会需要他们。我先把他们推到谷底,再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以恩人之姿将他们拉回来,自然换得他们的一个心甘情愿。
「噢,不,我应该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妳。为了让妳开心,回到我的身边来,所以我把妳当初看不过去的地方统统改掉,这么说包准能把妳感动到痛哭流涕,从此对我死心塌地。」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说呢?」她轻声问。
「因为我倦了。」夜色平缓了白日里的剑拔弩张,他的嗓音又回到她记忆中那和煦好听的男低音。「我厌倦了当一个完美无瑕的王子。我曾经以为这样有用,但是我错了。妳现在看到的人才是我,一个百分之百的赌徒。我不押没有赢面的宝,不下注在对我无用的人身上,我既不完美也不无缺,一切都是现实考量。」
「我从来没有期望你必须完美无缺。」琬琬有些感伤地说。
「显然妳在发现我真实的模样那一刻就决定跑了。」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讥嘲。
「我从来不是因为你阴暗的那一面而离去,我只是……」她的声音突然破碎。「我只是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
她埋进自己的膝里哭泣。
一个温暖的怀抱在两秒之内将她紧紧裹住。
「我可以不在意班尼和汤普森,可是我一直忘不掉那些女人的样子。她们好美,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个性既不通气,又死板得像个书呆,当你选择和她们沾染时,我就什么都输了。」
所以,终究仍然是这一件事。她最在意的,却也是他完全没有借口推拖的错误。
沉沉的叹息从他的胸口荡进她心底。
「琬琬,我知道我错了。我忽略了对妳而言和其他女人随随便便的相亲都是一种冒犯,我以为只要我没有和她们上床就无所谓。」汪迎铠细细吻去她的眼泪。
「我后来回到台湾,好多次梦到那个景象,想到你不知道已经这样『应酬』多少次,我的心痛得像快要裂开一样。」她无法承受这个!
「我不会把这个错推给别人,例如我父亲没有给我好榜样之类的,虽然我真的没有一个好榜样。」他低低地说。「我的父亲从小告诉我,一个男人只要顾好家里,他在外面做什么事不重要。我当然明白婚姻不是这么简单,可是,我仍然以为,只要我没有四处养小老婆,生一堆私生子威胁到妻子儿子的地位就够了。可是,琬琬,我只请求妳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忍住心痛。
「不要那么轻易放弃我。」汪迎铠把脸埋进她头发里,沙哑地低语。
琬琬浑身一震。
「我不是个圣人,我本来就会犯错。妳可以跟我闹,跟我吵,跟我打架,甚至把符扬那块臭石头丢到我的头上,就是不要那么轻易地放弃我。」汪迎铠仍埋在她发里。
琬琬两手环在他的背上,突然懂了。
原来两年前受伤的人,不只是她,他也受伤了。
他觉得他被丢弃了!
所以重逢以来,他才总是这样阴阳怪气,总是冷嘲热讽,他以为她才是那个找到「不再爱的药」的人,那样轻易地就把对他的依恋关掉。
天哪!他们两个到底是怎样的在错解对方!
「我不是故意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对不起……」她紧抱着他痛哭失声。
汪迎铠紧紧拥着她,紧到仿佛想将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琬琬,我不是个好人,但是妳是唯一一个让我想把所有的好都呈献在她面前的女人。」他沙哑地道。「或许我接下来还会做错很多事,气得妳头脑发昏,但是,请妳永远永远——」
「不会了!」她紧紧地吻着他的唇。「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轻易离去,我会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让你烦到必须拿枪才能把我赶走!」
她哭红了脸,他沙哑地低笑一声,接过吻的主动权。
「我爱妳。」他吻她的眉。
「不是因为妳有大胸脯和二十寸细腰,我不需要一个可以打扮得像个超级名模一样的老婆。」他吻她的眼。
「我爱妳,因为妳让我发现自己还有能力关怀别人。妳让我愿意变成一个更好的男人。因为妳值得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吻她的鼻。
「所以,也永远不要再问我为什么选择妳,为什么爱妳?因为我爱妳,这就是一切的答案。」最后他吻上她的唇。
那个吻,热得让她的脚趾卷曲,在他怀里融化成一团温柔的泉泽。
她爱他。她也是如此地爱着他!
「以后你工作上要做什么事时,我都可以不管,唯独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你的世界里只有男人,除了我,所有女人在你眼睛里自动隐形。」她孩子气地要求。
「好。」
「你也不可以再去那些风月场所,再让其他女人碰你一下。」
「事实上,这就是我过去两年多来过的生活,显然我还活得很好。」他沙哑低笑。
琬琬怔了一下。
「你是说,你没有……过去两年都没有……嗯……那样?」谈到这种问题她总是脸红。
「是的,我没有,过去两年都没有,嗯,那样!」
就像她忘不掉他身上攀着另一个女人的情景,他也一直忘不掉,她哭着说他「不干净了」的神情。
他不是刻意隐忍,而是心灵自然而然开始抗拒,无法让自己继续「不干净」下去。
「那如果两年后我没有回来呢?」她晈了咬下唇。
没必要告诉她,他只打算再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她再不来……别说他了,他家里那个急着抱孙的老头恐怕先撑不住。
「总之妳来了,这就够了。」自己坐飞机来,总是比被人五花大绑偷渡进来好。
琬琬偎进他怀里。
「好,我先相信你,如果你再犯的话……」她重重强调。
汪迎铠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他真的再犯,琬琬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对自己的原则问题永远说一不二,这就是他的小书呆。
最后,他在她耳畔轻吐——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过那个延迟了好几年的新婚之夜了吗?」
尾声
「这个小镇好漂亮!天空漂亮,树漂亮,房子漂亮,云漂亮,什么都漂亮!」
琬琬兴奋得娇颜泛红,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整片天空。
「小心一点,不要跌下去了。」她的丈夫在一间小屋前停好了车,替她打开车门,把不安分的小妻子先从天窗压下去,再打车门里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