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计了一点机关,太用力碰的话,‘等待太阳’会陷入黑暗,所有出入口会关闭……”说故事般,嗓音悠悠传递。“听说外公走得很欢乐,是去参加嘉年华,狂欢热舞,跳累了,躺在一堆森巴女郎簇拥的花车上永眠的……很适合他的死法嘛——”
“表哥……”夏可虹不太确定,眼前帽檐盖了半张脸的男人,是否是多年不见的表哥景霞跃?“表哥……你是表哥吗?”嗓音有点儿哑。
“皇夏生那家伙又惹你掉泪了……真可恶啊,我手中有个遥控器,你要不要我按了,教他和他那部俗气的Bentley爆成一团火球?”景霞跃站定在表妹面前,长指顶高帽檐,单眼专注表妹柔美泪湿的小脸。“你说句话吧,我亲爱的小表妹——”他亮出左掌中的金色遥控器。
夏可虹摇著头,发不出声音来。
“虽然他找回外公的骨灰钻石,不过,他欺负你,就该死。”景霞跃继续说著。“我要他爆到没骨灰做钻石要华丽——”长指按住遥控器圆钮。
“表哥不要!”夏可虹大叫,纵身一扑。
《皇帝》旋律瞬间传出。一束阳光划开云隙,穿进了透明采光顶。雪停了。
景霞跃以投降的姿势躺在地上。幸好铺了柔软的人工草皮,头也没撞著花圃岩砖。他低低笑了。“可虹,你长大了,真的变得有点儿重……表哥再也承受不住你像小时候那样的精灵飞扑了。”
夏可虹从男人身上撑起,看著他掌心那个悠悠传递《皇帝》旋律的金色遥控器。她的神情恍惚,红唇微启,时而轻颤,欲言又止。
景霞跃坐起身,小心扶开表妹颤抖的身躯。“你怕他死掉。好吧,表哥饶他一条狗命。”他把金色遥控器放进她柔嫩的掌心中——那其实不是什么定时炸弹遥控器,而是个电子音乐盒。“外公也喜欢这曲子,不过,这是给那家伙的谢礼。”拉著她站起身,他拿著丝绒布轻拭她的脸庞。
“表哥……”她抓住他的手,抬眸看他。他没怎么变,还是喜欢把左眼蒙起来。“表哥——”
“嘘……什么都别说,不要告诉外婆,我躲在这儿。”他说著小时候逃避接受各式礼仪训练时,常说的话。“记得跟大股东说声谢谢,他重金请世界级的精密机械师设计防盗系统——让本人赚了一笔。”他旋足走向楼梯口。
两只拉布拉多大狗该乖的时候,绝对可以很乖——静静伏在出入口打盹,没顽皮吵闹。“可虹——大老板,记得去向大股东道声谢。这两只狗,今晚放我那边。”语毕,吹了哨,带走Summer、Rainb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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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虹把“皇帝”紧握在掌心中,回二十三楼。这次,她走近路,很快到了2319。
门开著,皇宇穹在长廊指引两名旅店服务员搬移一幅巨大图画。
她看过那幅图——不会错的——即便距离有点远,那穿透图中的轻剑闪著光,勾起她的回忆。
果然如她当初所预料——那把轻剑戳穿了荆棘海孤岛的中心!
夏可虹低垂脸庞,看著自己脚上珍珠色的Juliet暖靴。这鞋怕湿,只能在室内穿——寒天旅行,在船舱、车厢穿——但她不管这限制,出门就穿,穿到结冰的湖面上跳舞,不怕踩中凌眼,掉入湖中弄湿鞋。她想起那个穿皮裤、德州靴站在冰湖上的男人也一样。
“找夏生叔公吗?”皇宇穹注意到慢慢接近的人影是夏可虹。她停在2319门边三公尺处有八秒了。他抬手,看看腕表,对搬动图画的旅店服务员说放在玄关就行,接著给小费,请两名服务员收工下楼。
两名服务员走后,他站在门边,看著夏可虹,说:“夏生叔公今天回来了。你请进——”
夏可虹闪了闪神,颔首,进入2319。玄关的暖气如南国晚春徐风,拂得她美颜晕红。她向皇宇穹说谢谢。
皇宇穹关上门,谦和有礼地带领她。“夏小姐,这边请——”
“你比他小了两个辈分是吗?”夏可虹看著暂靠玄关墙壁的挂图。这次,她总算可以大方碰触轻剑,没有背后长眼睛似的管家先生干扰她。“我可以叫你宇穹吗?”她摸著剑柄,握住它。
“夏小姐请自便。”此人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成为长辈,她高兴怎么叫他都好。
“宇穹,”才想著,她马上叫他的名,轻声低语地道:“皇夏生是不是很没有长辈风范?你知道吗——他骗我,把我耍得团团转……你说,当长辈的人怎能这么幼稚呢?他会不会是欠人管教……”
皇宇穹踅回门边,眄睇她站在图前、握住剑柄的背影,说:“夏生叔公的确很爱胡闹。他为了打探一颗失窃钻石的下落,留连‘○边境’好些天,说‘○边境’是男人喝酒交换小道消息的地方。我认为这根本是他爱玩的借口,打探失窃钻石只是顺道。他就是这样爱胡闹,借口乱玩,所以出了差错,被酒醉发狂的水手用酒瓶碎片刺伤——”
夏可虹猛然转身,美眸闪颤。皇宇穹顿住语气两秒。她没吭声。他继续往下说:“是轻伤。他不要不紧没处理,结果细菌感染发高烧,在无国界医学部待到今天——他丢了一堆残局让我去收拾。我觉得,他也许真欠一个女王管教他。”他盯著夏可虹。
久久,夏可虹垂下脸庞,回过身,柔荑重新握住轻剑剑柄。“他会在哪里呢?”她呢喃,将剑从图中抽出,剑身与玻璃摩擦的声音很可怕。
皇宇穹回答:“夏生叔公应该在房里——”
“那么,宇穹,你去忙吧,我自己找他。”她回眸,朝他一笑。
这笑,有点亲切,是长期生长于旅店服务业环境中的影响,抑或已有个长辈样?
皇宇穹淡淡撇唇,点一下头,出门去。
2319里没有其他人声,很安静。夏可虹带剑,往里走。客厅无人,壁炉火燃得狂烈,好多新家具,与她年少时进来的2319房不一样,这儿像新房。那晚,他抱她进来,她太伤心,没注意这些;今天,终于看清这是新一房——当然是新房啊!他才迁居于此没多久,她突然想问他要住多久?会不会像旅人异乡客住没几天,就离开?她一定要告诉他,2319是皇家专属,他可以把“等待太阳”当作一个家——绝对不可以用剑把它戳穿。她有点明白,有点明白那个讲话颠三倒四的男人……是怎样欠管教了。
夏可虹一手拿剑,一手捏紧掌心的金色电子音乐盒。
《皇帝》响了,空气里散溢著白兰地红糖烤香蕉的味道。她循著那诱人的香甜气味,走到最大的那间房门口。
外门没锁,她用剑顶开门,几乎是悄然无声,走过起居室,这会儿,不用开门。滑门拉得大开,她站在门边,就看得到那名背对门口,临大落地窗而坐的男人。他赏景赏得很专心,窗外积雪的大露台空中花园,有他亲手种下的雪地蔷薇。花,艳灿灿地,早开了。
“皇夏生。”夏可虹叫道,掌心里的《皇帝》还在响著,修长双腿朝房里跨进一步,稍停半秒,才迈出高雅的步伐,靠近窗边的男子。“皇夏生——”她再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