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静菱的脑子里一阵空白,根本没办法多想,行动全凭本能反应。
她两排牙瞬间咬住,紧闭眼睛,抓在手中的大托盘不由分说地往前猛挥——
叩!
「噢——」粗嗄痛苦的哼声骤响。
打、打中了心脏震得好用力,胸骨都被撞痛了,袁静菱陡地睁开眼眸,眼前的景象让她瞠目结舌,手里的不锈钢托盘一时间握不牢,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那声让人听了脊椎发冷的痛哼确实是从歹徒口中吐出来的,但成功阻止对方逃走的不是她挥出去的那一下,而是那个她刚为他送上宵夜的男人。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斜前方,也弄不清楚他对那名歹徒做了什么,只见后者脖颈像是遭到重击般,痛得双手摀住脖子跌坐在地,眼泪直淌,而抢走的小铁盒被丢在一旁,根本无暇顾及。
适才「叩」的一响,也确实是她的大托盘敲击出来的,她「挥棒」没有落空,只不过却敲错了对象,结结实实地打中男人的肩膀!
老天!她没打伤他吧?
小脸发白,她嚅唇试着说话,却见他伸出长腿踩住小铁盒,一勾,往后踢到她脚边。
「收好。走开。」他头也没回,冷冷吐出话。
他……他在跟她说话吗?袁静菱一颗心都快提到喉咙了,眨也没空眨的杏眼来回瞪着他宽阔的背部和那名跌坐在地的歹徒。
「闪远一点,去妳母亲那边!」男人粗鲁的口语夹进几丝不耐烦了。
呼吸绷紧,袁静菱连忙抱起小铁盒闪开。
刚跑没几步,就听到那名歹徒发出怒叫,她心惊回头,看见坏人手中多出一把蝴蝶刀,已跳起来扑向男人!
男人移动的速度快得教人咋舌,像受过专业训练,面对攻击时脚步跳跃迅捷,侧身轻松地避开锐利刀锋。尽管如此,袁静菱已惊得冒出一身冷汗,脸蛋惨白得看不出半点血色。
现场,那对情侣八成怕惹麻烦,第一时间就跑得不见踪影,连帐也没结,即便想找个壮丁帮忙制伏歹徒也没办法了。
砰!
当啷——
这一边,男人虽顺利避开蝴蝶刀的攻击,他点的几样美食却避不开突如其来的恶运,全被撞翻,洒了满地都是。
澄透又香喷喷的汤底、软嫩且入口即化的牛肉片、QQ的手工河粉,还有被多种内馅塞成开口笑的胖胖三明治……没了!全没了!
他连一口也没吃到!
「啊啊啊——」瞪着尽数贡献给水泥地的牛肉河粉和三明治,陆克鹏利目暴瞠,气得眼前金星乱闪,属于理智的那根神经「啪」地骤响,断了。「王、八、蛋!」
蝴蝶刀再次扑来。
来得好!对方就算不扑来,他也要杀过去!
他连声咒骂,绑带靴子高高抬起,发狠地踹向对方,这一下正中目标,踹得那人往后大翻跟头。
「马的!我肚子很饿,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吗」恶鬼般狂吼,他解下腰间宽版的钉扣腰带,冲过去,扬手就甩,猛鞭那名歹徒,腰带上一颗颗锥形钉扣打得那人头破血流、毫无反击能力地倒在地上哀嚎。
袁静菱适才已赶到母亲身边,母女俩一个负责打电话报警,另一个则揣紧一天辛苦工作的所得,紧张地盯住火爆现场。
鲜血飞溅,那名粗壮男人奄奄一息、动也不能动,几分钟还前拿着刀子的那只手此时呈现一个极古怪的角度,像被打断了。
「不要打!住手!别再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再不制止,真的会闹出人命!袁静菱把抱在怀里的小铁盒塞给母亲,没时间多想,纤瘦的身躯已急冲过去。
「小菱!」阮香妹放声尖叫的同时,袁静菱两只小手早就一把抓住男人猛挥的右臂。
那力道强悍得惊人,不是她能压制的。
「住手!住手啊!」闭眼急嚷,好怕自己会被甩飞出去,袁静菱牙一咬,突然张开手臂将他合身抱住。
她小脸紧贴他胸前,两只细瘦手臂以捆抱方式用力搂住那具温热妄动的男性身躯,低声喃着:「别打了!拜托,求求你,别再打人,别打了……」
男人定住不动了。
袁静菱细细喘气,感觉对方微灼的喘息喷在她的头顶上方,而她脸蛋所贴靠的胸膛正随着每下呼吸鼓动,规律地、沉沉地起伏着。
他停止了……真的住手了……
「唔……呜……」蓦然间,倒在地上的歹徒发出一连串呻吟。
神智忽然被拉扯回来,袁静菱迅速抬起小脸,张大眼睛,极近、极近地望进他隐晦的眼底。男人正垂首盯着她看,那种若有所思的古怪目光让她意识到——她此时的举动似乎造成他莫大的困扰!
「对不起!」两手猛然被电到一般撤得好快,她往后跳开,秀致脸蛋胀得通红。
甩开额前乱糟糟的头发,男人眉峰略蹙了蹙,双目细瞇,彷佛对她的道歉和陡收双手的举动很不以为然,不禁朝她迈近一步。
「不准动我女儿!跟你拚了啊!」
袁静菱嚅着唇正要说些什么,谁知道,这一边好不容易终于克服腿软的阮香妹突然发狠地冲过来。
以为宝贝女儿仍身在险境,哪里有功夫去弄清楚事情发展到何种阶段?阮香妹边撂狠话,整个人已经边跳到陆克鹏背上,两只因长期劳动而练得挺有力气的手臂还紧勒住人家的颈项!
「敢动我女儿,恁祖妈厚你死!我咧※○#◎*——」国台语交杂,后面还爆出好长一串越南话。
「妈——」袁静菱不禁惊呼,脑中一阵晕。
今夜还真是……真是「歹戏拖棚」啊!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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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街外的中山分局在接获报案、派员警抵达时,一开始还以为抢劫的歹徒是一名身材娇小的中年悍妇。
后者趴在别人背上意图勒昏对方,一名少女扑过去急着要扯开妇人的手,三人挤在一块儿有够乱,但,怎么看都是那名妇人最具攻击力。
「小姐,妳看一下,如果没其他问题,在底下空白的地方签名就可以了。」分局大办公室里,警察先生将一份笔录移到袁静菱面前,请她确认内容是否无误。
袁静菱轻应了声,逐字看着那份笔录。
坐在女儿身旁的阮香妹神情很无辜,第一次进警局让她感到极度不安,忍不住又对眼前的年轻员警碎碎念起来。
「事情是有误会没错啦,就是有客人抢我的钱,有两个客人跑掉没付钱,没跑掉的客人又帮我们把钱抢回来,然后痛打抢钱的客人……」说着,眼睛偷瞄被带到长桌另一端作笔录的男人,声音不由得压低了。「我女儿不怕死跑去抱住他,怕他一不小心把人家打得重伤不治,我就怕女儿被扫到﹃风台尾﹄,怕他把我乖女儿一起打下去,所以才跳到他背上……是误会啦,我其实很感谢他帮忙抓坏人,不是故意把他脖子勒得红红的……」
不止红红的而已,妈妈当时急着保护她,力气之大勒得他张口凸眼、整张脸胀成猪肝色,都快没办法呼吸了。袁静菱心绪浮动,轻敛的双眸也不受控制地觑向长桌另一端。
她刚才偷偷瞄到他证件上的资料了。
陆克鹏。
她喜欢这个名字,酷酷的,有他的味道。
他揍人时那股狠劲教人不寒而栗,却没对妈妈出手,尽管脖子差点被勒断,那时的他只不过想摆脱纠缠,没想进一步伤害谁。关于这一点,袁静菱内心感激万分的同时,淡淡迷惘也挥之不去,眼角余光就很难不往他身上飘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