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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不放过我。

  “出来!同你介绍男朋友。”很大的应允。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反唇相稽。

  “说呀,什么类型都有。”

  像金刚就不错。

  一日在电视上看这套旧片子,真的,金刚很过得去,丑是丑一点,但他爱惜女人,保护她,肯为她牺牲。

  我微笑了。

  星期六中午,还是人情难却,抵达现场。

  都一双双一对对的,精力充沛,嘻哈谈笑,打算直落玩到半夜。

  吃到一半,有单身汉上来,大概是走两桌,第一桌有瞄头就不来了,第一桌乏味便到这里来瞧瞧,我觉得自己似菜牌上的一道菜。

  顿时眼观鼻,鼻观心不言语。

  心里面百分之一百不服,不行,下次要反败为胜,反被动为主动,待我也到处观察入微,走三桌又如何,每处逗留廿分钟,看有什么合适的人。

  为什么要那么笨,呆坐此地,含羞答答的等人来拣货,咄!

  嫁了人的女同事可以大胆笑谑地说话,她们有人认头,她们的配偶没有异议,也就不关旁人的事。

  单身女人一放肆就烂塌塌,谁都怕。

  最难做的人是超过廿一岁的单身女,动辄得罪。

  离过婚的又还好些,索性可以装一个阅人多矣,见识广的样子,离过两次婚更好,简直除死无大碍,什么都可以摊开来,豁出去。

  所以他们说,一定要结两次婚。

  放下杯子,我推有事,离开现场。

  二十出头,还不必做得恶形恶状。

  在电梯里,碰到从前那一位。

  我一震,不想同他打招呼,马上架上黑眼镜。

  他与亲人一道,不知是否与我一样心思,也没有同我说话。

  大家是一定看到大家了。

  没话好说就是没话好说。

  顶多问句好吗。

  不好也不能哭,也不能倾诉。

  问来作甚,答来作甚。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总共三两分钟的时间,恍如一世纪。

  我默默看著他背影,从前可以搭住他肩膀,响亮的吻他的脖子后面,现在这权利已属别人。

  奇怪我心境却很平静。

  电梯到楼下,大家鱼贯而出,他忽然转过头来,叫我:“小珊。”

  我仰起头,“啊,好吗?”

  这两个字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废话。

  他很殷勤的说:“你气色很好。”

  “化妆而已。”

  “胖了。”

  “嗳,爱吃。”

  “还在原来地方做事?”

  “唔。”

  “听说升了级?”

  “没有哇,谁说的?”

  “听人提过。”

  我们已经走到门口。

  大太阳照到我身上,炙然,我用手遮著额头,“再见。”我说。

  “有人接你吗?”

  我不答。“再见。”我转头走开。

  有点似落荒而逃。

  再说三个钟头也不管用,陌路人就是陌路人。

  从此萧郎是陌路,他偏偏又姓萧。

  真奇怪,居然还认得我,头发短那么多,人胖那么多,又相隔那么久。

  并且他不停的说话,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神经紧张。

  我佩服自己镇定,不像是打败仗的人。

  这原本是天大的侮辱,只不过我接受得好,一切深仇大恨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半年过后,连我的仇人也忘了他险些儿杀掉我。

  而我逃得小命,居然若无其事。

  瞧,本事不止一点点吧,唉,谁没有一两招护身之宝呢。

  不不不,我并没有忘记,怎么可能,一切牢牢记在心头,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不过表面就不必露出来了,不要解释,不要抱怨,不不不。

  我怅惘的想,本来我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经过这次内伤,顿时减寿,大概起码要少活六十年。

  再失多一次恋,真会立刻翘辫子,以后的日子,焉得不步步为营。

  表姐说:“哼,这好叫内伤?我同你说什么叫内伤,当一班同事数人,人人于同一日升职,而阁下独独留任原职,却又因经济情形不能辞职,还得强颜欢笑在第二天早上爬起身继续上班,这才是内伤!随后又发觉学历潜力最好的是阁下,而阁下升不上去是遭奸人所害,嘿,真想杀人,可是形势比人强,不做吃什么?硬生生忍气吞声,难怪人会生癌。”

  我不敢言语。

  “失恋算什么?街上有的是男人,待你年薪六十万,宿舍一千平方米,公司供给汽车司机的时候,你怕找不到男人?有的是沧海水,有的是巫山云,你少担心。”

  我吐吐舌头,那么偏激,大概是家务做腻了。

  做家务本是最佳运动,但重复又重复,闷得发疯,天天抹那几张桌子椅子,天天熨那几件衣服,每日要吸尘,朝朝洗浴间……

  一定要请女佣做,不然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光是洗完煮,煮完吃,原始过原始。

  佣人告假的时候,家里通常一团糟,周末提起劲来狠狠收拾,不错是略为整齐,可是到了星期一,又乱成一片,于是干脆不做。

  婚后不知谁做家事?

  这些不算细节,是每日都要面对的难题,婚前一定要坦白。

  我学精了,以后择偶,头脑一定清醒。

  不过那人在那里呢?

  别去想它。

  不知道如何处置自己,好像有一半魂魄不知所踪。

  尽管他们都说“小珊不知担心什么.包管一下子就找到更好的人”,我还是闷闷不乐。

  打败仗不是光荣的事。

  我们散开的原因非常简单,他开始约会别的女性,我们认识已有两年,两年之后他混身发痒,一次两次三次被我发觉同别人去看戏听音乐,他的时间不再留给我专用,我要找他非常困难,需要排期。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并不隐瞒行踪,分明有意要我知道消息,知难而退。

  我成全他。

  外头人把我看得太潇洒,其实我给他机会已有一年.也很盼望他回头,只是他没有。

  走了三年,他也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公开把我休掉,大抵是要给我下台的机会,我当然没有大哭大闹,诸人问起,只说意见不合。

  嘿,意见不合,误尽苍生。

  他大概是厌倦了我,我有自卑,自觉个性乏味,不及他女婀娜多姿。

  他暗中给我面子,有人问他“到底谁扔谁”,他总是说:“我这付德性,自然女方不要我。”

  人问我,我也不约而同说:“如我这般白开水女人,当然是男朋友甩了我。”

  他说假话,人家当真,因为我从没张扬过,而女人很少这么大方。我说真话,人家以为是假话,因为女人很少承认被扔。

  事情更加迷离,不过都赞我们好风度,内出血,没人知。

  他身边有许多女孩子.最后固定下来的,是那个很时髦的大耳环女郎。

  我戴耳环不好看,─粒头珍珠或钻石尚可,大耳环就是不行,因为心中不服气,近日来很少戴耳环,在首饰店看到耳环.立刻别转头。

  我并不比谁更大方。

  我没有炸起来,是因为我比别人自爱。

  似我这么可爱的女子,倘若找不到更好的男人.皇天无眼,瞧,越来越会得安慰自己。

  在很困苦的时候,对墙壁说话的巧技也越高,若果隔墙有耳,那双耳朵准会滴出耳油。

  初初决裂,天真地以为表明心态.或会令他就范,等他打电话来说后侮,足足等了一个月。

  他没有打来。

  好不容易脱身,还打来干吗。以前一天打七次是以前的事。

  分手后只觉时间奇多,足够再世为人/ 重读文凭/ 休养生息/ 写一本文艺巨著。

  一年之后,我终于心死,不再去想那件事。

  终于痊愈那一日,自己并没发觉,听见同事租游艇出海,我把头伸过去说:“我也夹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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