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这响叮当的大名,众人立即停止交谈,专注看著那笑得神秘兮兮的壮汉。
“你是说神剑‘空岳’在他手上的事吗?”
“唉,这老套啦,是新的、新的,关于凤求凰本名的事情啊!”
这话一出口,众人登时哗然。
虽说江湖里多得是侠士自取名号,可愈是威风的愈让人意想不到,若是未经壮汉提起,大伙还真当“凤求凰”这三宇就如同他与生俱来的高超武艺,是他的本名呢。
“这事听说是‘六道派’前掌门佘长泰所说,所以此事必不会有假。”
“别拖拖拉拉的,快说他的本名叫啥啊!”
“别急别急,我会说的,据说凤求凰本姓风。”
“那名呢?”
“名啊,名叫……名……”
忍不住的笑音乍然响起,众人纷纷瞪眼,直瞧著话未说完却先笑到差点岔气的麻脸壮汉。
“喂,讲完再笑行不行?”
“好好好……我这就说,他的名啊,叫做——”
“叫做——”
不解麻脸壮汉为何讲个名字可讲到一副不笑出声就会憋死的模样,所以当麻脸壮汉拖长尾音,众人也跟著覆诵,并都把眼瞪得大大的。
“他的名字叫娇娇,全名风、娇、娇!”
旅店里陷入一片沉默,片刻后,现场登时震出非常猖狂且响亮的爆笑声,众人在听完麻脸壮汉讲出凤求凰的本名后,全都笑得快死人了。
“风、风娇娇引我的娘啊!哈哈哈哈哈哈——”
“皇榜上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又是天下第一强侠客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娘的名字!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娇娇、娇娇、娇娇,我宁愿叫朱大常也不想当娇娇!”
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口里不断喊著这个名字,而远在角落靠窗位置听著他人谈论的凤求凰本尊,在这片哄堂大笑的刺激下,早已把手中的瓷杯捏成碎片。
“风大哥,他们在笑什么?”棠四草眨著眼,先是看著那群笑翻的人,再看面前脸色阴沉的凤求凰。
她刚才很努力的把饭菜扫光,所以错过那些人谈论的话题。
只听见什么娇娇……娇娇是谁啊?难道是最近江湖里新崛起的女侠客?
耳里不断听见那群人重复这名字,怒火焚上心头的凤求凰终于忍不住地拍桌站起。
这一拍,声音响透整问旅店,震得大伙纷纷住嘴,本以为是天边打雷,可循声望去,就见凤求凰神色如鬼魅般地起身,左手抓剑,右手则是捉住棠四草的臂膀往外走。
手里还捧著碗筷的棠四草傻愣愣地,不解为何他会发这么大的怒气。
“风大哥,我还没吃完,这么急著要上哪儿去?”
“点苍山!”他怒咆道。
六道派不正是在那吗?“我们去点苍山做什么?”
“先灭门后灭师!”死老头既然这么想要他回去,行,他就如其所愿地回去,回去铲平那该死的地方!
众人眼巴巴地看凤求凰拉著棠四草走出旅店,他们俩才刚出去,匡匡啷啷的数声杂响再度震得众人心惊胆战,待他们回首望向两人先前所坐的靠窗席位,就见桌子已被劈成两半,上头的碗筷菜盘全都砸烂在地上。
旅店内一片沉寂,大伙咽著口沫,死瞪那块被击烂的方桌,表情比见鬼时还要惊悚——
“有那么好笑?”
二楼靠窗席位上,也有对男女坐著。
姑娘家生得沉鱼落雁,有股让人难以忽视的仙气,美中不足的是她神态淡然,此时她正看著对面坐著的男子,瞧他听完那群人讲完江湖大事随即笑倒在桌上。
项丹青笑了好一阵子,终于抬起睑。
“如果你见过他们说的那个人,你就明白了。”他伸指揩去眼角的泪水,脸上笑意犹存。
凤求凰那家伙武艺本领有多高就甭说了,可当知道一个本事如此高的人却有这么俗气的名字,对他所怀存的敬佩之心就算有山峰般高,一瞬间也可崩为平地。
“你见过?”袁芷漪眨眼问道。
说到这个,项丹青脸上的笑意更甚。“何止见过?我们还交过手,当初我奉旨捉拿他,就在醉云楼与他对战,他那时一招向我刺来,我则使出这招奉还——”
他情不自禁地拿著手中筷子朝前使出剑式,但在招式尚未使完前,却让袁芷漪迅速出手扣住他的手腕,沉声警告。
“你忘了吗?”她的目光不含怒意,倒是有些忧心。
被她这么一瞪,项丹青才想起来。
他默默收回手,神情落寞的将筷子放到桌上,将双掌摊在眼前,极缓慢的收缩握著。
这双手与他以前所看的无异,可是……
看著他这番失神样,袁芷漪心头有股愧疚感蔓生,微凉的掌握住他的。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不。”项丹青摇头笑语,打断了她自责的话,以更有力的手劲回握她。“你救回我这条命就已经足够了。”
当初她赶来纱罗山时,他本以为那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可当他自昏迷中转醒,意外发现见到的人并非站在奈何桥前向他招手的孟婆,而是守在床边泪流满面的袁芷漪。
他愣看著她,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因此魂归故里,见到了他想见的人,直到她的泪水落在他颊旁,她的手轻抚著他的额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未死去。
他本该在地府里,饮那口孟婆汤的……
彷若思及何事,项丹青扬唇一笑,探出掌抚过她的凉颊。
这双手是与从前无异,然而他往后能做的除了这般温柔的抚著她外,再也无法施展武艺。
你实在得感谢这位姑娘,我虽是大夫,可医术不精,是姑娘借了我的医具,花了好些时间才把你救活的。
他苏醒后不只见到了袁芷漪,还见到一名自称是大夫的年轻公子,大夫告诉他许多事情,像是他休养的地方就位在邻近纱罗山的偏僻小镇,以及当初袁芷漪是如何来到镇里的情形。
她乘著狮领著大批山兽入镇,吓得镇民四处逃窜,而后她来到医馆求医,大夫虽惧于兽群,可还是为昏迷过去的项丹青诊断,发现他的伤势过重,他无能为力,袁芷漪便亲自救人。
你是个征矢?
是。
那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左臂及腿的筋脉已断。
我的筋脉?
嗯,虽然姑娘已将你断掉的筋脉缝合,可你不能再动武了,一旦动武运劲,你这辈子有可能成为废人,连提重物、走路都没办法。
初知这消息,他难免露出惊色。
相隔十二年,芷漪又救回他的命,但这次即使她可再与阎罗王抢命,却也改变不了他形同废去武功的事实。
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法再握剑杀敌,他是项丹青,然而那曾在沙场上骁勇善战的右威卫上将军项丹青,是确确实实的死去,现在的他只是个平民百姓。
一个将放下从前加诸于身的重大期望,只愿与心爱女子回杏林厮守到老的普通男人……
“老实说,我喜欢你握剑的模样。”袁芷漪微噘著嘴道。
所以当她发现他不能再动武时,心里难免有些扼腕。
项丹青才从思绪跳回现实就听到这句话,不禁愕然。“那我平常的样子呢?”
袁芷漪没回答他,只是叹了一声,她松开他的手,以提筷夹菜的行动表示她对平时窝囊的他有多失望。
见她这态度,项丹青忽感心头一阵忐忑。
“芷漪。”他有些不安地轻唤。
“怎么?”她神情从容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