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见到年轻男子的胸膛,袁芷漪的动作忽地顿住。
她微侧脑袋,瞅著他的身体,纤指难以自制地滑向他的下颚、喉结,再顺著他的锁骨爬上他的右肩,倏地,一道偌大血口映入她的双目直袭脑海,才震醒了她。
惊觉自己的举动暧昧,袁芷漪不禁懊恼的斥责自己几句,赶忙下床取清水以及医药物品,再回到床前时,她逼著自己聚精会神医治他的伤。
屋外阴云不见,天空放晴,几个时辰过后,日渐西沉。
好不容易将男子肩上刀伤缝好,其余创伤也做了医治,从未如此耗费心神的袁芷漪累得坐在地上,一双眼定定地直瞅床上男子。
他的呼吸虽微弱,可胸口起伏稳定。
她算是暂时救回他这条命,日后还得悉心照料他,方可脱离险境。
看著他许久,袁芷漪倏地攀向床缘,近距离地看著那张睡容打量。
她伸指把玩他的发,掌中摩挲的发丝虽下比她的细,却也挺好摸的,顽皮的指尖又摸上他高挺的鼻梁,细细柔抚;眼前的男子令她闭锁的心房开了扇未知的窗口,她对这扇窗将见到的景色,感到陌生,也好奇。
“我救回你了……”她呢喃,就在他耳畔。“你要好好活下去。”
袁芷漪在床边凝视著他良久,在将视线调往男子身上他处之际,双眼骤然锁著他握紧的左掌。
他左掌里似乎握著什么东西……袁芷漪眯眼细瞧,最后干脆伸手扳开他的手指想瞧个究竟,偏偏这昏死的男人握得太用力,当她好不容易从他手里硬拔出东西时,那东西早已面目全非。
那看起来像是只香包,藏青色,上头还绣著一只小虎,不过已被他的血给弄脏了。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明知他不会回答,可袁芷漪还是忍不住想问。“是谁给你的?”
是何人所赠,能让他重视到即使将死也非握著不可?
不知为何,她心里泛著微酸,对自己在他眼中不再是独一无二的感觉有些难受。
她握著被弄坏的香包走出木屋,来到一株杏树下,弯下身徒手掘土,过了好一会儿,她挖出个近两寸深的小坑,然后将香包扔入坑里再以土掩埋,兽们瞧她忙碌模样,纷纷靠过来围观。
将小坑埋好后,她还用脚踩了踩,确定自己埋得够深,不会被发现。
“不可以告诉他我埋在这儿,懂吗?”她边拍去满手泥土边朝兽们交代,须臾后她回首望向木屋,神情变得有些幽远。
她心里不断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告诉她:她想让他的心底,永远只有她这个——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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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袁芷漪本是静静沉睡,直到月色透过窗棂,如同流水般徐徐移至床铺,照亮她的眉眼时,她突地掀起眼睫,让月光映入眼底。
看著床顶许久,袁芷漪飞到九霄云外的神智才回笼,她支起臂缓缓起身,藏著幽光的眸子徐徐望向门。
她作梦了,梦见从前救了丹青的那一幕。
那仅是一念之差的决定,那年若没救他,现在的她或许还守在杏林里,而这世上也不再有“项丹青”这个人,甚至不会再有第二人以那种眼神看著她。
她会救他,只是想当他眼里的天下无双,就连当年埋了那只虎儿香包,也是不愿见他有二心。
那如火焚心的感受,她生平初尝。
那年的二月春,不再似以往的枯操乏味,她喜欢采药回来就可见他在屋门前晒太阳,她喜欢听他爽朗大笑,或者当她捡拾落花,回首与他望著自己的眼神撞遇的刹那。
曾有几回,她以为他会一辈子留在杏林,就算她提醒他回家亦是如此,然而他仍是走了,他说家里有人等他,那么,若她也在杏林里等他回来,他愿意永远留在这儿吗?
她没问,也不知从何开口,那些日子她不断想起当初救下他时,他将虎儿香包紧握在手心的模样,于是她剪下裙布为他缝制杏花香包,希望他能时时带在身上,就像虎儿香包一般,既便遇到危险他也会将之紧握在手心,就怕弄丢了。
她希望,他将她摆进心里……
脑海中忽然浮现今日夕暮时发生的事,在她心版上,印著某人逃避地回头不看她的模样。
略显无奈的叹息逸出,袁芷漪抬手朝颈项上一块不似虫咬出的红斑抓了抓,然后下床穿上绣鞋,再走至门前将门扉推开。
今晚月色清朗,可和杏林所见的有些差别,她站在廊上看了一会儿,再看院里睡得东倒西歪的兽,而后便转身行于廊下,打算逛逛院落。
这院落是项丹青的寝居,共分前后两院,为了方便照应,项丹青将后院让给她,前后院的格局大致上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便是前院多了座池塘,有时她无聊,便会跑去池边泡脚纳凉。
思起池水沁凉,袁芷漪的脚步也轻快了些,她绕过曲廊,双脚才踏入前院,一股怪风便自她眼前袭过,嗖的一声,她愣愣地眨眨眼,看著花丛里有几朵花蓦地惨遭断头,落入草地。
明明没人砍花,花却自行断枝,这怪景袁芷漪从未见过,她上前拾起落花,忽又听见怪风声响,她抬起头,就见项丹青在庭中执剑练武。
没有多想,袁芷漪悄然躲到一棵树后,瞧他舞剑的威姿。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舞剑,少了平时呆傻,他舞剑时的神情专注,有些凛然、有些猾傲,与往常神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虽然这样说有些伤人,可她还真希望项丹青以后都是这副模样。
万籁俱寂,唯有风声及树叶飒响在院落不断传出。
项丹青每舞出一套剑式,那剑光便如陨星白光般在院落里迅速流纵,时而飞上树梢、时而划过草间,白光溜到哪,便会引起细微骚动,待它迅疾扫过凉亭的红柱时,喀地一响,柱子登时裂出道似被利剑砍出的凹痕。
躲在树后观看他练剑的袁芷漪,正怀疑他是否想藉机拆房时,那挟著白光的剑气忽扫到她藏身的树,将一截粗枝削断,袁芷漪未察、仅听见头顶上喀的一响,断木顿时砸在她脚旁,吓得她惊呼出声,跃出树后。
忽闻人声,项丹青凛目看去,骤然脚尖一点,使剑朝她逼去。
仅是一瞬,剑光闪过她瞠大的双目,剑尖也在瞬间停在她喉前不足一寸的距离。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项丹青原先皱紧的眉心因惊讶而舒展。“袁姑娘?!”
她没回话,只是心有余悸地盯著那差点刺穿她喉咙的剑尖。
项丹青慌得将剑扔至一旁,抓著她的肩前看后看。“对不起,我刚才还以为是哪个偷儿夜闯项府……”
被方才直逼到喉前的剑,吓得六神无主的袁芷漪,在被他这样转来转去之后,她的惧意全消,换上有些无奈。
老天爷,能不能哪天降个雷劈在他头上,让他一辈子都是方才那模样?
“我没事。”她凉声回应。
“真的没有?有没有被削发?耳朵不见?少了只眼?手指断了?”他说到哪手便摸到哪,最后拉超她的手掌反覆看了数次,在确定她每根指头都在原位后,他才放心的吁了口气,可当他拾起眼时,却不慎与她目光相遇。
我想到了你。
强烈的悸动再次袭来,项丹青脸色漾红,深怕自己又如下午那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赶忙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