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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大人,你听我说,这些兽无故来西京必有原因,它们不会伤害百姓。”不愿与于蒙对立,项丹青只能好声劝言,

  “不会伤害百姓?那方才给它们弄伤的弟兄们怎算!”

  “于大人,这些兽有人饲养,你暂且先让我收留,我会找到它们的主——”

  “胡扯!”于蒙愈听愈觉得荒唐。“兽与人怎可相处?你给我立刻让开,否则我——”

  于蒙充满怒火的骂书,猝然止口,神色错愕。

  疑惑著于蒙为何突然把话说到一半的项丹青,蓦然感到周遭诡异的沉默,他将视线谓往其他将士,发现其余人也和于蒙相同的呆滞。

  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攫走声息,只能呆呼呼地朝城门内愣望。

  “不准……”

  气若游丝的细嗓在他身后微弱透出,在这嗓子出声的同时,也如同数道缚丝,紧紧缚住项丹青的身心,让他僵于当下。

  这声细嗓,虚弱得教人心碎,项丹青再也按捺不住满腔悸动,徐徐回身看去。

  城门内,自那群瘦弱兽群聚围的中心处,冒出了一名女子。

  姑娘乌发披肩,著一身藏青色衣裙,她只手撑住墙壁,支住虚弱地摇晃不停的身子。

  她嘴中呢喃著字句,可没人听得清楚,须臾,她抬起脸来,纵使脸色苍白,可容颜清灵依旧,有那么一瞬间,让在场将士皆以为自己是见到神仙下凡了。

  站在众人前列的项丹青,看见这名姑娘后也是傻得不能自已,然而姑娘飘忽的眼神却穿透过他,似定在遥远的地方。

  十二年了,他们分别了十二年。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

  十二年来,他心碎了几回?

  好,我等你……

  心碎著,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一天,即使他总是告诉自己,别丧气、别难过,明年的二月春他再回杏林,定会与她相遇……

  那名姑娘踏著虚浮的脚步走出兽群,她伸著手在半空中,似想触碰什么东西,项丹青也伸出了掌,欲接住她探来的软手。

  “不准伤害……伤害……”她缓步走近,再走近,可就在她的指梢将要碰到他的时,她双腿蓦地一软,朝前倾倒。

  “袁姑娘!”

  乍见她倒下,十二年没喊出的思念,在他双手及时托住她的身子时喊了出来。

  不是作梦,不是幻觉!

  这温度是真实的……这位姑娘,正是十二年来音讯全无的袁芷漪啊!

  眼见项丹青抱著那名姑娘惊慌哀喊,在场者无不睁著大眼,哑口无言。

  到底是出了哪桩葡萄事?

  前一刻还和那两头兽拚个你死我活,而后又看见有名姑娘自兽群中冒出,再来就是现在这情况,项丹青抱著那名姑娘焦急嚷嚷。

  苦唤怀中人却不得回应,项丹青急得将袁芷漪打横抱起,转身才准备要带她离开,可见到前排那黑压压的人马,他便焦急地来到于蒙面前。

  “于大人,今天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它们,这位姑娘似乎病了,我得找个地方安顿它们。”

  方才还咬定这些兽无人饲养的于蒙,在见到项丹青怀里人时,惊愕万分。

  “你要带这些兽回去?”于蒙看著那两只浑身是血的兽,虽不改戒心但还算安分地跟在项丹青脚边,可想起它们方才咬人的情况,于蒙还是无法宽心。

  “它们方才只是护主。”他就说了,它们不会随意伤人,八成是因为袁姑娘现下身体情况极差,加上方才将士们百般阻挠还扬言杀兽,它们才会奋力一搏。

  “这姑娘真的是这些畜生的主子?”

  于蒙话一出,立刻引来狮与虎怒咆,见这两兽龇牙咧嘴似要发狠,众将士又害怕地直后退。

  “别生气,他是无心的。”项丹青朝脚边两兽安抚。

  听他这话,它们果然又收回利齿,勉强收起怒气,可眼中放出的狠光依旧。

  见这些兽果真听得懂人话,方才力搏这两只猛兽的将士们,皆感震愕。

  既然这些兽听得懂人话,那他们刚才拚死拚活的和这两只兽抵抗,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大人,你帮我个忙,派弟兄们去安抚百姓,我尽快把它们带回府里。”

  “那……你自己要小心啊,丹青。”

  与于蒙仍不放心的目光相视,项丹青仅是一笑,摇摇头后拥著意识不清的袁芷漪,领著兽群自将士们开出的道走去。

  “来,跟我走,我带袁姑娘回去,这里是西京可不是杏林,由不得你们乱闯,若你们想要找个地方打滚晒太阳,我那里地也够大……”

  在众人目送下,项丹青一面抱著袁芷漪离开,一面与兽交谈,这景况让旁人看得傻愣在当场。

  他们这个将军,什么时候习得与兽交谈的仙术了?

  第五章

  夜里,万家灯火一盏一盏地点亮。

  项府中,仆人们忙碌穿梭著,他们手中各提著一只红灯笼,分别去长廊、屋檐下挂上,而在这些仆役的身后,立著一名老者。

  “快啊,天都黑了大半,灯再不挂好我们今晚都得摸黑走路啊。”

  吆喝的老者顶上无发,眼角旁有几块老人斑,身子骨瘦得好似风吹就散,兴许是嘴中好牙没剩几颗,他说起话来总比常人还要含糊、还要慢。

  这人便是项府总管,是项古流自战火摧残的村庄所救回的老人,名日项凯。

  今天夜色黑得快,项凯比平常时间还早些的吩咐仆人们点灯,他老人家身子骨没办法做活儿,只好在后头指派他人做事。

  眼见这里灯点得差不多,项凯正要唤著大伙去其他地方挂灯时,远方长廊忽地奔来一道身影。

  “项老,项老!不好啦—”

  小厮项甲边跑边喊,一只手还慌张地朝项府大门指去。

  “啥不好?我好得很!”项凯顿时回头,朝项甲怒声疾呼。“你们总说我老了痴呆啥都记不好,胡说!我今年也才二十岁,年纪轻——”

  “不是啦,项老!”项甲心急地攫住他,一把拖起项凯的臂膀将他拉走。

  “是主子,主子他不好——”

  “什么?!”项凯大惊,急忙甩开项甲的手。“你别乱说话啊,少爷他年纪轻轻有啥不好的?他又不像我人老会痴呆,身子骨和脑袋都好得很……”

  项甲无奈地对天翻翻白眼,懒得听项凯唠叨,对于他一会儿说自己年轻,一会儿又说自己痴呆的诡异行径已司空见惯。

  项甲懒得解释,干脆拖著项凯去大门那里,一切就能说清。

  “唉,别走这么快,虽然我人还年经,可最近老是走几步路腰就痛啊……痛痛痛痛,就跟你说走慢些……”

  项凯一路哀呼,穿过长廊、院落,这会儿终于走到项府前厅。

  按著酸疼的腰杆,项凯嘴里仍咕哝几句哀叫,待他抬起老脸朝前厅望去时,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头数十名仆人像快抖散骨头的模样,全都挤成一团,脸色惨白,牙关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你们全抱在一块做啥?”

  厅前的仆人们没人吭声,仅用那闪著水光的两目与项凯相视,他回头想问问项甲,却发现项甲已窝囊地躲到他背后。

  “项老。”

  听到有人叫,项凯于是又谓回视线,看向府门。

  府门那里灯已点上,项凯可清楚看见项丹青人就在前院,脸上挂著苦笑,他怀里还抱著个姑娘,姑娘脸色苍白,双眼闭合。

  项凯看得呆了,宛若石像般定在那里不动。

  然而,真正让他看呆的不是项丹青怀中的袁芷漪,而是那些、那些……

  “项老,你说这该怎么办?”项甲闷闷的嗓音自后头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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