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认为我无法承受,便再去找几个苗芊芊哪,何必把我困在这里呢?”华紫蓉心慌之下,泪流满面地使劲推着他。
西门豹神色一凛,却仍松开了手,任由她侧身背对着他,手忙脚乱地系绑着衣衫。
往昔夜里,他身边总有女人陪着交欢,他若倦累了自可睡去,也不一定需要这个不解情趣之野丫头陪在身侧。
是不是由于他愈是没法将她宠上天,他愈是真的在意起这个坦率丫头呢?
舍不得真要了她身子,莫非也是只怕自己到手之后,这番珍惜之感便会消失无踪呢?
西门豹呼息变得粗重,却依然不曾想出半个答案来。
而华紫蓉僵着身子,想睡觉却睁大着眼无法成眠,只能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的他,冷冷呼吸正阵阵拂过她颈后汗毛。
“我也想知道为何要把你困在这里……”
西门豹此话一出,两人心头俱是一惊。
华紫蓉的耳根子红艳如血,一颗心怦怦怦怦地几乎要跳出胸口。明明不是什么调情之语啊,他的话语里可隐约地有些眷恋之意吗……
但,她又在心慌意乱些什么?她不是对这男人深恶痛绝吗?
西门豹板着脸,忽而一个翻身下了榻,大步走出房间。
这一晚,西门豹不曾回房安歇。
而她睁着双眼,竟也不知何故地失眠了一夜,直至东方已白,仍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昏沉沈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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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姑娘……”
时近午时,华紫蓉无力的身子还倦在床榻间,只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喃喃地问道:“啥事?”
“豹爷要我们服侍华姑娘更衣、用膳……”褐衣小鬟跪在榻边,手端水盆,上头搁着布巾及漱牙之鬃刷、杨柳枝。
“先搁在一旁。”她还困着,根本不想起身。
“豹爷说船已在外头候着,要我快些服侍好华姑娘。”褐衣小鬟着急地说道。
“船?要做什么?”华紫蓉睁大眼,此时倒是清醒了。
“小的不知。”
华紫蓉飞快起身,梳洗完毕,换上一袭俐落银红小袄,喝了两碗干贝粥、吃了些果子后,便碎步地跑向随园右侧那处门外河埠头。
河埠头边正停着一艘雕工精美大船,巍如山岳,船身装饰华美,木头帆樯闪闪发亮。
几艘过往小舟见到这般大阵仗,都不免缓下船浆,评头论足、张口赞叹一番,而西门家奴婢或忙碌地卷绳拉桨,或忙着将一批批实木方箱送上船间。
华紫蓉看了一回,愈瞧愈觉得这船眼熟。这才想起自己初次与西门豹见面时,他正在这艘船上笙歌夜舞。
不过是如今他抱在怀里的人儿易位罢了,其他之事倒是不曾改变什么……华紫蓉心里一阵黯然,只觉得心里沉甸甸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船吧。”一条健臂不由分说地揽住她腰肢,将她带着往前。
“我们要去哪?”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西门豹。
“天暖宜人,正宜游湖。”
“我不去,我要留在府里等家人消息。”若她还有心思玩乐,早早便催着他带她五湖四海地到处徜徉了。她从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总是得了空便要四处走动的性子哪。
“你不去?我原本打算待会儿接了朱家夫妻及他们儿子一块游湖,那一家三口可从不曾一起出游过哪。”西门豹一挑眉,笑着说道。
“你可恶至极。”华紫蓉抬头瞪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要老是给我这种坏脸色。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不值得你一个笑容吗?”西门豹冰凉指尖滑过她下颚,定定地握着。
华紫蓉迎着他冰亮凤眸,眼里怒焰渐渐地褪去。
他待她极好。若是她对珍珠多瞧一眼,各式珍珠首饰便会被送到她面前;知道她怕热,便让几名婢女镇日只专职替她扬风送凉;她午睡一起,总有一杯冰镇汤汁等候着她。
只是他素来对他宠爱的女子,总是这般无法无天地宠爱着,不是吗?
她,不稀罕这些哪。
华紫蓉勾起唇角,想如他所愿给他一抹笑,怎料双唇才启,出口的竟是一声叹息。
西门豹眉头一拧,也不多问,用力揽着她的腰,带她步上船梯,于船舱内外走了一圈。
华紫蓉从没瞧过这么精巧船艇,开心之下,心里烦忧便淡去了不少,只专心地看着船上灶房、寝舱及固定于甲板上那些精巧白石桌几。
西门豹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着迷地东摸摸西碰碰,连她进了舱房,开了他药柜探看,都没出声阻止,倒是引来了耿管事倒抽了口气,频频偷看着他的眼色。
他是中意华紫蓉的,但他也不许自己太在意。人若有了眷恋,日子便得不了清闲,日后若有人擒了她而威胁他,欲迫他取毒相供,那他岂不两难?他从不曾宠爱姬妾过久。也是出于此因。
不过这一回,他不小心陷得深了些。于是,使毒毫不留情的他,便意外地落了个左右为难的下场。
昨晚他坐在河岸边,吹了一夜风,唯一决定之事便是对她放手。待得替她寻得了凶手之后,也该是他厌倦她之日,毕竟他不爱牵挂……
“船上风大,让人拿两个暖炉进来。”西门豹说道,揽她进入他们所居之舱房。
华紫蓉闻言,倒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平素只消一弹指,撂下两句“暖炉”,下头人便要疲于奔命了。怎么他今日兴致大好,指使人时竟多说了几个字?
华紫蓉才坐上榻,便偎到了窗边,好奇地撩起一旁之帘幕,望向外头。
“船我坐得多了,舱房里四边开窗的,倒是少见……”她抬头看向西门豹,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有名丫鬟手正捧着暖炉,跪立在榻边,既不松手放下,也不起身离开。
“暖炉炭火烧得还不甚旺盛。”西门豹让人在暖炉里加了块炭火。
烧红炉火嗤地飞出一块木渣子,丫鬟吓得低头紧闭着眼,生怕毁了容。
华紫蓉倒抽了一口气,起身便想阻止,却见这名丫鬟竟是那名当初拿着苗芊芊首饰,诬告于她之女子。
西门豹揽住她身子,将她扯回他的身边。
“你怎么可以这样待她?”华紫蓉挣扎着想坐起身。
“我这西门宅里仆役数十人,若是人人都如同她一般,被人收买便随意指控人,这府里规矩何在?!”西门豹冷冷看了丫鬟一眼,声音清亮地传遍了舱内。
丫鬟手臂一震,额上早沁出满满汗水。
西门豹勾唇一笑,自桌上盘里掂起一块雪白莲蓉饴放至华紫蓉唇边。
糖粉沾了华紫蓉满唇,她只得张口咽下。
华紫蓉别过头,却对上丫鬟那双剧烈颤抖的手臂,却是不忍心再看。
“我暖了,不冷了,你让人撤了暖炉。”华紫蓉很快咽下糖饴,急声要求道。
“你不冷,我可冷着。”
西门豹一双手触上她颈间,那直透心肺之冷凉便让华紫蓉全身一震。
“这样总成了吧!”华紫蓉很快地将他那双手全扯到她颈项里。
他双手似冰,冻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这样自然是好的。”西门豹一笑,面颊便顺势偎上她的颈间。
华紫蓉一时不察他的重量,整个人横倒于榻上,他的低笑声则是乘机卧上了她胸口。
“到外头捧着暖炉一刻钟。”他斜眼瞄了丫鬟一眼。
“是。”丫鬟衔了命,飞快地起身往外直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