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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可以跟你谈一谈吗?

  赵铃铃以目光询问。

  他漠然点头,率先回到自己房里,赵铃铃随后跟进,掩上门。

  「你怎么会来?」他问。

  「我来看一个朋友。」她笑盈盈地解释。「之前我曾听一个熟客说,『泰亚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最近住院了,没想到会这么巧在医院里碰上。」

  「有事吗?」他开门见山。

  她却不急着说明来意,美眸流媚。「不先请我喝杯茶吗?」

  他默然,斟了杯茶给她。

  赵铃铃接过,啜了一口,自眼睫下打量他片刻,忽尔嫣然一笑。「听说杨副总裁很善于交际,怎么我今天看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他心情不好,不想应酬!

  杨品深嘴角讥诮一撇,淡淡说道:「怠慢赵小姐,不好意思。」

  赵铃铃耸耸肩,比了个她不介意的手势,迳自在沙发上落坐,闲闲扬声。「你跟悦乐……还好吗?」

  他胸口一震,眼神阴沉。「怎么?赵小姐是专程来关心自己的弟子吗?」

  「我的确很关心悦乐。」赵铃铃不理会他的讽刺,坦然道:「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她学习能力很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她当然是,毕竟是你的得意门生。」

  赵铃铃听出他语气潜藏的不悦,秀眉一扬。「你不喜欢她?她伺候得你不好吗 ?」

  「她太好了。」他冷哼,「不愧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够绝情。」

  「绝情?」赵铃铃讶然,怎么也想不到这形容词会和那傻气的女孩相连。

  「我住院这几天,她连一次也没来看我,」一字一句,从他齿缝森然迸落。

  赵铃铃怀疑自己感受到浓烈的恨意,她凝眸,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不放过他表情眼神的任何一分变化。

  虽然他流露得不多,但够了,见多识广的她已心下有谱。

  朱唇浅弯。「你难道不懂吗?杨先生。」

  「懂什么?」他蹙眉。

  「悦乐是个知所进退的女孩,她不想为你带来困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只是个情妇。」赵铃铃清声点破。「而这里,不是一个情妇该来的地方。」

  他还是不懂。

  「她不能闯入你的世界,就算她再怎么担心你,也不能来看你,她不是你的家人朋友,也不是恋人妻子,她是个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他不明白!

  杨品深僵立原地,咀嚼着赵铃铃的一言一语,愈想愈是惊心动魄。

  这太不合常理了,一个女人若是真的关心一个男人,她怎能忍得住不来探望他?

  如果说这是一个情妇该守的规矩,也太……不近人情!

  「其实,悦乐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社交花。」赵铃铃观察他瞬息万变的神情,忽地叹息说道。

  他又是一震,清锐的眸光猛然射向她。「你说什么?」

  「你是她第一个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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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找不到她。

  赵铃铃告辞后,杨品深挣扎许久,他站在窗前,思考到日落,天光黯淡,他的心也蒙昧。

  他想,他需要见她一面。

  他换了衣服,偷溜出医院,回到大直住处,屋里却空无人影,试着拨她手机,也没回应。

  她上哪儿去了?赵铃铃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他很想弄清楚,不愿轻易听信片面之言,一切由自己做判断。

  他在屋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情绪又逐渐沸腾,焦躁地在室内踱步,然后来到露台。

  他记得,她总爱在这里,凭栏远望。

  他站在她平常静立的角落,探索她的视野,他看见天边降下的深蓝夜幕,看见浓云后隐约探头的新月,看见水岸风动草影。

  他看见了她。

  淡薄的、纤细的人影,飘在岸边,踩在草苇间。

  他心一动,目光暗随。

  她悠然漫步,身形轻飘飘的,宛若一缕随时会逸去的魂魄,他看着,忽然有些慌,连忙转身追下楼。

  他匆匆来到水岸边,深眸很快锁定她,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并未穿鞋,裸足行走。

  她在干么?

  他蹙拢眉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坐下,慢慢地折起纸船。

  折完一舟又一舟,五彩缤纷的纸船宿在草丛间,等待扬帆出航。

  他蓦地忆起生日那晚,那一艘艘载着烛火的纸船——那时,她也是像这样折给他的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后。

  她折好十几艘船,开始一一捧在掌心检视。

  「这一个,祝他早日康复,这一个,希望他记得以后要定时吃饭,这一个,让他少喝点酒……」

  她喃喃地对每一艘纸舟许愿,十分傻气的行举,像孩子一样,却令他强烈悸动。

  他默默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下阶,流放纸船,送出自己的愿望,然后双手合十,轻声祝祷。

  「拜托让他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让他学会照顾自己,因为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她凝坐岸边,目送远去的船影。

  「我祝他幸福,他一定要车福,一定会幸福……一定……」声嗓蓦地破碎,她急急伸手掩唇。

  但呜咽,仍是不争气逃了出来,一声又一声,她哭着、啜泣着、颤抖着,换不过气。

  为什么要这样哭?为何如此悲伤?

  她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他不知道,只觉那一声声哀泣,都像一把利弓,磨他心弦。

  终于,他觉得胸口里某个重要部分,被磨空。

  痛吗?或者不是?仿佛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这一刻丧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乐乐?」他试着唤她名字,却发现自己呼出的言语无声。

  她当然没听见,仍是坐在原地,一如远古的塑像,随时间石化。

  第九章

  爱一个人并不苦,苦的是,爱他,却不得接近他。

  关怀一个人也不难,难的是,关怀他,却不能照顾他。

  爱与关怀都是人之常情,但并不表示每个人都有权对另一个人表示这些,有太多顾忌,太多考量。

  所以她不怨,从来不,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一点点伤感。

  所以,她不该哭的,只是想起将近一年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忽地很不舍,就要与他分离了,很难受……

  尽情地哭过后,韩悦乐平静许多,她展袖拭泪,颊畔泪痕初干,凉风便吹过,卷来一片细雨。

  细雨如针,剌在她睑上,她深吸口气,踉跄地站起身,忽地,一双手臂由身后探来环抱她纤腰。

  她身子一颤,不必回头,也能从那熟悉的气味与触感分辨来人是谁。

  「品深,是你吗?」

  「……是。」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她仰起容颜,欢迎更多的雨滴坠落,洗去她哭过的线索。「医生不是说要你多住几天吗?」

  「你怎么知道?」圈着她的臂膀紧了紧。

  「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

  杨品深沉默半晌,然后转过她身子,凝定她水光潋滥的眼眸。「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我?」

  她眨眨眼,故作轻快地问:「怎么?你很希望我去吗?很想我吗?」

  「为什么不去?」他不跟她打哈哈,固执地追问。

  她心弦一紧,不觉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惊觉她穿得单薄,雨势又逐渐增强,连忙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回去再说。」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了个澡,韩悦乐顶着半湿的发走进客厅时,杨品深已坐定沙发,瞪着茶几上一台笔记型电脑。

  闪亮的红色外壳,印着明黄色的某种标志,还嚣张地打上「Zeonic Industrial」的白色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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