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那当然。”柳叔说道,“我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两位公子是不是方便带我们过去?”
“那有什么问题?”常禄一脸得意,大声的回答,“就去荣生医馆吧,我们张家集是个大镇,胡涂大夫可不少,像其昀这样高明的大夫可没几个了。”
柳叔一愣,随即满脸喜色,“哎呀,公子可是张旧学张老爷的公子吗?这可巧了,我们是打临安来的,我家主人姓朱。”
闻言,张其昀反应不过来,正想问个清楚时,突然听见一声极轻的惊呼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名少女发出的,她手里的油伞掉到地上,一副震惊又泫然欲泣的模样,他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那样的表情,像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常禄不解的抓抓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狐疑的说:“难不成你们是朱贵府里的仆人?”
“是姑爷呀、真是姑爷呀!”柳叔兴奋的大喊,“这真是太好了,原来咱们姑爷不但文才出众,就连医术也是一流的。”
容素素轻轻的应了一声,遂弯腰捡起油纸伞,微微的回以一笑。“还真是巧。”
她心里难过,可脸上的笑容却看不出丝毫的勉强。
在这一瞬间,与张其昀重逢的喜悦,被心中蓦地浮起的事给浇熄了。
原来其昀哥哥就是小姐的未婚夫。
是呀,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可能没有订亲呢?她为什么要觉得奇怪,难道她真以为小时候的戏言可以永远不变吗?
是她在痴心妄想吧?这些年来,她认分的当一个利落的丫环,将她攒到的每一分钱存起来,希望有一天可以替自己买回自由。
或许当那天到来时,她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了,可是只要能回来见他一面,就算他已经子孙满堂那也无所谓。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着,可当她听到柳叔那声姑爷一喊出来时,她就知道自己是在欺骗自己。
她是奢望他记得她、找寻她,并且为了她终身不娶的。
“原来你们已经到了。”张其昀点头却不热络,“没想到这么快。”
他听爹说朱家派了人过来为婚礼做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早知道是你那未来亲家的仆人,就不管他们了。”常禄低声的抱怨着。
“胡说,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怎么可以不管?”他低声的驳斥他,然后回头对柳叔道:“这雨这么大,再淋下去两位可都要染上伤寒了,还是先到医馆再说吧。”
“对、对,还是姑爷想得周到,老头子淋些雨不要紧,姑娘家可承受不祝”他殷勤的交代,“素素,你也进车子里去吧,阿福也在里面地方是小了点,忍一忍。”
“不要紧的,我照看着阿福也好。”她一说完,便收起纸伞爬进了车里。
她听见常禄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说:“其昀,这姑娘跟你那丫头妹子一样,都叫素素耶。”
张其昀心里一跳,随即摇了摇头,这世上叫素素的何止丫头一个人?
“嗯。”他淡淡的应了声,“走吧,咱们在车夫的位子上挤一挤,赶紧到医馆去。”
常禄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提容素素的事,提了他就不高兴,于是赶紧做补救措施,“我真是胡涂了,你的丫头妹子是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变成朱家丫环嘛!呵呵,难怪你要不高兴我把她们相提并论了。”
常禄天生嗓门大,这些话在车内的容素素怎么可能没听见?
她愣愣的瞪着轻轻晃动的车帘,心里感到一阵苦涩。
是呀,她现在只是个低三下四的丫环,已经没资格和以前相提并论了。
过去的早该过去了,她原本就不该再想的。
张其昀横了他一眼,“好了,你少说几句。”
那姑娘虽然是个丫环,却也应该受到尊重的,常禄这么说像是在贬低她下人的身份,他并不是很喜欢。
那个叫素素的姑娘此刻正坐在车子里,他突然有一股想回头掀开帘子的冲动,问问她你是我的丫头吗?
唉……他知道那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如果她是他的丫头,为什么连一声其昀哥哥都不叫呢?
十二年了,他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他的丫头妹妹。
游手好闲的常禄又出现在张其昀的屋子后院,他知道张奋学不欢迎他这个地痞混混,所以他也很识相的没从正门走,每次都是翻墙进来的。
正巧他刚才来的时候,张其昀正在晒昨天因为叫大雨淋湿的草药。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帮你躲开那门亲事。”常禄笑嘻嘻的,开门见山的把话题点明。
张其昀闻言却摇头拒绝,“八成又是什么馊主意,我还是不要听得好。”
“听听看又没什么损失。”常禄笑了笑,不顾他的意愿径自说道:“朱家不是派了个丫环过来吗?”
他瞪他一眼,“你想干吗?”
“没有呀,我是说,你可以好好的利用她呀!”常禄挤眉弄眼的又道:“我帮你抓着她,你来个霸王硬上弓,让她哭哭啼啼的回去告状,这样一来,朱小姐肯定不嫁你这个色狼,那这门婚事不就告吹啦?”
张其昀看他一脸得意扬扬的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常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普通的笨蛋,原来我错了。”
常禄闻言哈哈大笑,“现在知道大爷我其实是个惊世天才了吧!现在改变对我的看法也不晚啦,哈哈!”
“不是。”他摇头,嘴边带笑,“我发现你不是普通的笨蛋,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脑袋!这种话你都讲得出来。”
“嘿,我是在想办法帮你忙耶,你怎么骂人咧?”他一脸的委屈,“你觉得这办法不好,可以商量的嘛。”
“好,是我不对。”他无奈的又笑了下,“明知道你绝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我还在这听你瞎扯。”
“其昀,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常禄一拳打在他的肩头上,但是有斟酌力道,并没有打痛他。这时忽然叩的一声,他头上一痛,忍不住哀叫一声,“他妈的什么东西?”
张其昀斜瞪他一眼,“又怎么啦?大呼小叫的!”
“有人偷袭我!”他看着脚边的一颗石头,回身骂道:“哪个王八蛋敢偷袭老子?有种出来打上一架,躲着当缩头乌龟不是好汉。”
“这里哪有别人?”张其昀看他握着拳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有个兔崽子朝我丢石头。”他摸着后脑勺,对着空气破口大骂,“暗箭伤人是鼠辈。”
“你这次成语倒是用对了。”张其昀点点头称赞。
前阵子听说常禄跟谢公子抢西大街上豆腐西施的最后一豌豆腐脑时,跟人家大打出手,结果被他的家丁偷袭,他气得要大骂他“暗箭伤人,不是东西”,一急之下却说成“投鼠忌器,不是东西”,让每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常禄被他一赞,得意的笑了笑,但随即想到自己中了暗算又生起气来,“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有种就再丢一次!王八蛋,怎么不丢了咧?”
“当然不丢了。”张其昀好笑的说,“你叫人家王八蛋再丢一次,丢的人不承认自己是王八蛋,自然不会再丢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家里的哪个下人吃了常禄的亏,不敢当面找他算账,这才躲起来扔石头。
“他妈的!难道要我赞他是英雄好汉,他才肯再丢吗?”
“这我哪知道?”他呵呵一笑,“你没事先回去吧,我得去医馆看看昨天那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