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张其昀习惯性的纠正他。
对常禄而言,用错成语说错典故是家常便饭,一点都不需要感到不好意思。“没错、没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
“好,你怎么说怎么是,你刚刚说有什么好办法?”
“我说我有个让她自己招认的绝妙方法。”他洋洋得意的说,“简直就是一鸣惊人、人人过江、江郎才劲江河滔滔、惊涛骇浪、浪子回头、头上长疮……”他越说越不知所云,听得张其昀笑到连连摇头。
第六章
站在竹门外,容素素显得有些紧张,她还记得张伯伯那双严厉的眼睛。
这些年来,他还是在府里的竹屋里,免费教张家集的孩童读书,她听见学堂里琅琅的读书声,觉得有些怀念。
不知道张伯伯特地派人到医馆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想其昀哥哥正在忙,那么多人在外面排队等着看诊,她也就没跟他说了。
心里有些忐忑的跟着传话的人回到府里,她站在外面等候,让他去通报。
虽然深呼吸了好几次,她仍是感到紧张。
门打了开来,张奋学跨出门槛,扫了容素素一眼,心理想道,好标致的一个姑娘,难怪其昀要为她神魂颠倒。他其实也只是听下人这么形容,但他刚刚叫人去找她来时,居然还是在医馆找到她的。
那表示其昀连上医馆都带着她,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奴婢素素给亲家老爷请安。”容素素虽然紧张,但还是有礼的跟他请了个安。
“嗯,你叫素素?”他点了点头,“是朱小姐的陪嫁丫环是吗?”
“不是的。”她连忙解释,“我平常服侍的是夫人,只是先来打点小姐的新房而已。”
“嗯,我想也是。”他严厉的看着她,“那你该很清楚自己是来干吗的,为何却成天跟着少爷?”他说到后来语气已经变得严厉,并充满了责备的意味。“张家是讲规矩的地方,我不允许下人太过放肆,你虽然不是我府里的丫环,可既然来了我家也得守我的规矩,不许银少爷或是其他下人勾勾搭搭的。”
长得有些姿色的丫环,就是有这些麻烦。
“我不明白亲家老爷的意思。”她脸色一变,随即意会,“你是说我……说我……”天呐,她说不下去了。
张伯伯怎么还是这么样的不讲理?什么都不问清楚就一古脑的把罪名往人家身上安?
她什么时候不守规矩了?又什么时候跟人家勾勾搭搭的了?
“我只是先点醒你,免得你白费心机。”张奋学有些刻薄的警告,“我是绝对不允许有个丫环媳妇,就算是没名分的妾也一样。
“要知道我张家是书香世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女子都可以进我家门的。”
“亲家老爷!”容素素忍受不住的愤然说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何要这样说我!”
“你只是还来不及做,而不是不想做,正可谓伺隙而动、其心可诛,我这会把丑话说在前头,抢先说破了你的图谋,所以你才恼羞成怒。”
“哼,好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君子。”她冷然道,“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原来这年头的君子都是以小人之心来看待别人。”
“你好大的胆子!”张奋学被她当面顶撞,忍不住气得发抖。“竟然这样对我说话?!”
“你读过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反于身,不是吗?你拿什么话对我,就应该知道我会回你什么话。
“亲家老爷,枉费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说自己是文人君子,根本都是大放狗屁,难怪你教不出个像样的学生来。”
“你你你……你敢教训我!”真是反了,一个低下卑微的丫环,居然也敢教训他这个德高望重的夫子?!
“教训你又怎么样?”容素素一火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想到自己小时候居然会怕这个人,就忍不住觉得可笑。
“你连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这点修养都没有,还敢以君子自居?哼,好笑!”
“你你你……”他气得头疼,只能指着她直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亲家老爷,冒犯了,请别见怪。我还有事要忙,告退了。”
看着她态度高傲的转身离开,张奋学气到差点吐血,哪还有心思进去上课?
他气呼呼的直往自己的书房走去,路上遇见了一个丫环,一看见他就恭敬的说:“老爷,夫人要我来请你过去一趟。”
“要干啥!”他气急败坏的吼着,凶得很,把丫环吓了一大跳。
“呃……”她有点害怕的回答,“夫人说请了如意居的厨子来煮了一桌的好菜,想请老爷过去一道品尝。”
“不吃不吃!”他大袖一挥,“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随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丫环连忙跑去跟刘善柔回报,“夫人、夫人!不得了,老爷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把自己关在书房砸东西呢。”
“发脾气?是为了哪桩事啊?”相公好久不曾动过怒了,就连儿子不肯参加会试都没让他大动肝火到砸东西的地步,这会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呀,老爷的样子怪吓人的,我哪里敢问?”丫环心有余悸的回答。
“好吧,我去瞧瞧,请高主厨晚点上菜吧。”她特地把高主厨请了回来,做一桌子的宴席,想让相公尝尝,看看这样的手艺、菜色他满不满意,如果没问题的话,那儿子的婚宴就交给高玉厨打理了。
毕竟她只有一个儿子,成婚这种大事,可马虎不得的。
虽然她满脑子都是筹备婚礼的事,不过丈夫大发脾气也不能不管,所以她莲步轻移的到了书房。
才一推开门,她就看见四散一地的书,屋里像被大风刮过似的。
张奋学手中正抓着一本书拼命的翻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也没有!到底在哪里?”
“相公,你是怎么啦?”
他抬起头来,看着虽然有时会跟他唱反调,但一向了解他、尊敬他也支持他的妻子,忍不住心中生起一股委屈。
“刚刚!我……”
她听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当真是气得厉害,再看他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忍不住感到好笑,“你慢慢说,先别气。”
到底是发生何事可以让她相公火成这样,还一副受到委屈的样子?
“刚刚一个丫环教训我!她好大的胆子,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刘善柔一听,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哈哈,是谁那么大的勇气,敢来轻捋虎须的?”
府里的下人不是都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老爷怕得要命吗?
“夫人,你还笑得出来,这丫环太没规矩了,要是她是我们府里的,早就请出家法来伺候她了。”
他忿忿的说,“居然敢引经据典教训我,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要大刀,不知死活。”
“是呀,她这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相信相公满腹经纶,一定三言两语就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她笑盈盈的安抚着,却猜想到事实可能刚好相反,相公一定是说不过人家,这才大发脾气,赌气窝到书房来翻书,准备一雪前耻。
有趣、有趣,这么有趣的事,她没亲眼瞧见,真是太可惜了。
张旧学脸上一红,讷讷的说:“那、那是当然的,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小小的丫环也配跟我说大道理吗?”
“相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丫环以下犯上,是该好好的教训才是,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你跟我说是哪一个,我替你出气去。”刘善柔非常温柔的说着,像在哄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