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从小就爱漂亮!”他鄙夷的瞥了姊姊一眼。
“爱漂亮是女人天生的权利,不过,可没说坏脾气是男人的专利。”
“傅雅妍,你很吵欸!”
“好了、好了,都这么大了,还吵嘴。”妈妈笑著出面调停。
甜蜜还来不及细细回味,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妈妈好不容易转好的身体却突然被检验出癌细胞,短短时间内就急速恶化几度濒死,乍闻这个消息,傅雅妍简直无法相信。
犹记当时她正忧心忡忡的准备从英国赶回台湾探视母亲,偏偏遇上该死的连续假期,她光是在机场等候补机位就整整浪费了一天。
好不容易补上机位,她握著宝贵的机票迫不及待的赶著去登机,然而母亲辞世的噩耗就这么残忍的传来。
接到电话的瞬间,傅雅妍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她用颤抖的手捂著嘴巴呜咽,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雅妍,你在听吗?雅妍?”负责通知她这个坏消息的人,正是毕飞宇。
“毕飞宇,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许久,惊骇的她只能反覆吐出这句话。
“雅妍,告诉我你会冷静下来,你一定要勇敢,好吗?告诉我回台湾的班机,我会去接你。”电话那头的他是如此的坚定。
她说不出话来,完全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跌坐在英国的机场,当场痛哭失声。
那一趟面临死别的飞行,是她这一生最痛苦的折磨。
飞机落地后,憔悴的她匆忙通关,有一瞬间,她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傅雅妍真的好慌乱。
“雅妍!”在她几乎要昏厥的刹那,是毕飞宇结实的臂膀接住了虚弱的她。
她无法言语,只能埋在他怀里哀戚的哭泣。那一刻,她恨死了连续假期的英国机场。
哀伤太过强烈,傅雅妍像是被抽去生命似的,毕飞宇劝著她进食,“吃点东西,乖,吃点。”
她摇摇头,什么都吃不下,“我好想念妈妈,我好想念。”
“我知道,我知道。”毕飞宇把她抱进怀里。
他的陪伴让傅雅妍总算能勉强支撑下去,直到丧礼结束。
眼泪已经哭干了,她望著妈妈的相片,始终不敢相信这样的分别。
“要勇敢,你是伯父,伯母最信赖的女儿,你一定要勇敢,代替伯母把这个家撑下去。”宽厚的手掌拥上了她消瘦的肩。
傅雅妍抬起茫然的目光,怔怔的望著说话的人。
“毕飞宇,我可以吗?”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可以,你当然可以。”他深信不疑。
那一瞬间,她感激得想大哭。就冲著毕飞宇这句话,傅雅妍咬著牙回到英国,辞别了爸爸跟哲修,勇敢的继续她未完成的学业。
日子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一样的上课、赶报告、考试,空闲的时候,她一如往常的到附近的店家帮自己采买生活用品,一如往常的被沉重的生活用品和脆弱的纸袋气得想杀人。
这日,超市柜台前,她准备掏出口袋里的英镑付帐,偏偏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皮夹,她焦急得几乎把背包里的东西整个倒在柜台上找寻她的皮夹。
结帐的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望著她,落难的东方女孩并未获得同情,排在后头的男男女女莫不对她露出轻蔑厌恶的表情。
傅雅妍顿时觉得好难堪,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勇气,在那些轻视的眼神中被彻底击垮了,手足无措的她慌忙揉去眼睛里的湿润,对妈妈的思念几乎就要溃堤,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越排队的人群挤了过来──
“蜜雪儿,你没跟我拿钱包怎么付钱?”流利的英文对著她说。
是记忆中熟悉、宠溺的声音!
傅雅妍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毕飞宇就这么站在她面前。
是他抢在那群排队等结帐的人不耐发狂之前,赶紧掏钱抱走了她采买的东西,还顺手带走怔愣发傻的她。
她的手被毕飞宇紧紧的拉著。
“你怎么会来?”走了好一段路后,她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欣喜问。
“我跟老爸来参加医学研讨会,中途溜了过来。”说著俏皮话的时候,脸部表情却依然正经八百,真叫人哭笑不得。
“坏小孩,我要跟毕叔告状。”
那是他第一次到英国来看她,傅雅妍脸上的惊喜,灿烂得就像跨年晚会上的烟火。
“东西还真多。对了,我订了餐厅,晚上请我吃饭吧!”
“才不要,我是小气鬼。”
“那我请你好了,我从我爸皮夹抽了两张钞票,应该够吧?”
“毕飞宇,你学坏了,竟然偷毕叔的钱。”她狂笑不止的捶打著他。
毕飞宇放任她对著自己肆虐,专心一意的把她和东西安全送回了宿舍。
晚餐,他们哪儿都没去,傅雅妍亲自下厨煮了丰盛的晚餐,招待这长久以来唯一的台湾访客。
吃饱跑足,傅雅妍的脆弱被故乡的温暖抚平了,睡意来得极快,她枕著毕飞宇的肩膀沉沉睡去,那是她回到英国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雅妍,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守护著你。”毕飞宇望著熟睡的脸孔,轻声低喃,专注的脸庞写满温柔。
第七章
傅雅妍浑身是汗的从床上弹坐起身,随著她的起身,一道湿热滑落,她轻抚著脸庞,原来泪水是真的。
往事历历在目,深刻的在梦境里上演过一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忽略那么多的曾经存在。
这些年来,毕飞宇用这么多细碎的关怀来宠溺她、呵护她,而她竟然傻得怀疑起他们之间的情感。
雅妍,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守护著你!
那一天枕著他的肩膀睡去之际,耳边依稀听到他这么对她说。
天啊!她怎么会忘了这一切?忘了严肃的面具下其实隐藏了一颗细腻真切的心。
“飞宇,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她感到空前的歉意。
傅雅妍赶紧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楼去打电话给毕飞宇。
然而当她冲到楼梯一半时,整个人顿时傻住了,整个工作室竟然成了水乡泽国,哗啦哗啦的水不断的从墙壁爆出,毁了她大半的手工香皂成品,还有工作室里的器具陈设、传真机、电脑等生财工具,张狂的水花甚至从天花板喷了她满脸,吓得她顿时不知所措。
“贤京、贤京──”她赶紧上二楼求救。
偏偏贤京房里空无一人,傅雅妍这才想起,贤京的老公昨天突然来把人接走,两人准备在周末回英国前拨点时间陪陪台湾家人,意识到眼前的困境得由她自己想办法,她赶紧回房间翻找手机,打算向房东求救──
然而当她从答录机获知房东太太好巧不巧的选在今天一早和全家人起程前往大陆旅游,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
迸裂的水势不断自墙面、天花板涌出,她仓皇的回到一楼拚命抢救那些岌岌可危的香皂,抢了这一堆还有那一堆,还有好多原料都泡水了。
完了、完了,这些全都是她血淋淋的成本,手工香皂的订单铁定要交不出货来了。
“怎么办?”她抓著铁盆不断的抢救东西,一时间情绪翻腾,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就算会被狠狠的痛骂一顿也只能先跟哲修求救,好止了这些可怕的水。